大年三十。
秦岭边缘,别致小城。
河山环绕,峰峦叠嶂。
濒临陕、豫、鄂、渝、川。
方树礼在阳台上走来走去,不停翻看手腕,刚过十一点,耳边竹声不断,已至团圆时。
老伴推开房门,拍了他一巴掌,“小兰能跑?亲家母还在客厅坐着。”
方树礼陪着笑脸道,“晒会太阳,暖和点就进去。”
老伴拉着他胳膊往里走,“别胡说八道,空调开着呢。”
“咦……”方树礼指着小区外的马路道,“好像到了,两辆房车,两辆越野车。”
“你能看得清?”老伴啐道。
“还真是,有辆越野车拐进来了。”方树礼颤巍巍地道,“我下去看看。”
“多大岁数了?还使劲折腾,她们能跑?”老伴没好气地道,“心里有什么先憋着,等明年再说。”
“是小兰,怀里还抱了个。”方树礼老泪纵横,自从方静兰未婚生子,一次都没回来过,他还是远远认出女儿身影。
这时,方寻在客厅喊道,“姥爷、姥姥,我妈过来了,我下去接她。”
“嘭”,赢荡狠狠拍在帝辛肩上,“你该走了。”
帝辛悻悻的跟在杨素芬、方寻身后,出了门直奔楼顶,前往隔壁酒店安置。
方静兰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夫领着儿孙跟了下去,准备给程伟来个下马威。不曾想……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发髻冲天,流里流气。他们傻了眼,老牛吃嫩草,打跑怎么办?
程伟抱着程圣君同他们握手寒暄,先是哥哥姐夫,然后是大侄子,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直到上楼都没弄清彼此是什么关系。
方寻抢过方静兰怀里的幼儿,稀罕的不得了。
杨素芬乐得合不拢嘴,儿子回来了,青春也回来了,还添了个孙子。
“奶奶,我做皇帝了。”张烨烨扑进杨素芬怀里,像个小特务似的打着小报告,“有好多弟弟妹妹,还多了两个舅妈。”
六层居民楼,方寻边走边介绍,“姥爷、姥姥住三楼,大舅和小舅住四楼。”
方静兰连忙抱着杨素芬的胳膊上楼,“烨烨刚从青塘回来,脑袋有点缺氧,过两天就好了。”
“别安慰我,等三十过去,我再跟他算账。”杨素芬蔫蔫地道,“真对不起你爸妈,老程走的时候,都没这么无助过。”
“妈,方寻都二十多了,还跟我见外?”方静兰眼里泛着泪花道,“他也难,缘分是挡不住的,都是些过去的事,没法计较。”
房门开着,方树礼老两口等在门外,二十五年风霜
过去,都已满头银白。
“爸!妈!”方静兰快步上前,抱着母亲胳膊流泪,再也说不出话来。
“妈!”程伟不顾方树礼的诧异,扶着他往屋里走去,“爸,我是专门来给你过八十大寿的。”
方树礼眯着眼看了看,哆哆嗦嗦地道,“你是……小程?”
“爸的记性真好。”
程伟正要磕头,方静兰连忙拦着他,“大过年的……地板破了找谁补?去卧室再说。”
四人进了老两口房间,方寻抱着孩子跟了进去,顺手锁上房门。
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方家妯娌见气氛有点尴尬开始布置碗碟。
张烨烨扑到小尾巴怀里报喜,“舅妈生了八个妹妹,好厉……”
“啪!”还嫌不够乱,杨素芬给了熊孩子一巴掌,“你个小马屁精,以后姓程吧。”
“奶奶真好。”张烨烨嘟着嘴道,“我说要跟圣君姓,妈妈还揍我。”
哄堂大笑,欢快许多。
笑声还未落地,老两口卧室突然“嘭”的一声响,方寻吐着舌头出来,搬了两张椅子进去。
众人面面相觑。
杨素芬心痛愧疚之余,又给了张烨烨一巴掌,“不准学你舅舅调皮捣蛋。”
张烨烨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只喜欢圣君妹妹。”
程圣君怒了,挥了挥拳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两小无猜。
哄笑之中,又传来两声“嘭”。
方寻拍着锁骨走了出来,一边喊上菜,一边在杨素芬身边坐下,“奶奶心疼吗?”
“当然心疼,该做的还是要做。”杨素芬埋怨道,“怎么不把弟弟带出来?我这当奶奶的还没抱过。”
“刚睡着。”方寻忽然放低声音,怯怯道,“我爸说要让弟弟姓方。”
“这事我知道,只要孩子能平安,怎么都好。”杨素芬轻轻叹道,“你姓方,不还是奶奶孙女?”
“奶奶!”方寻靠在杨素芬身上,很有些祖慈孙孝的模样。
“咯吱”一声,卧室门开。
程伟扶着方树礼走出来,额头红肿不改脸上微笑,腼腆有,羞涩也有,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方树礼执意请杨素芬先入座,推让之间,老伴再度关上房门,拉着方静兰的手泪无止境。
“你给我说清楚,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愿回来,妈可以去看你,但妈不能看你错了上半辈子,再错下半辈子。”她说,“十月份老二去看你,肚子还是平的。”
“妈在想什么?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我能到处嚷
嚷怀孕了?”方静兰拉开衣服,轻轻拍醒孩子,“乖……吃一口,让姥姥看看,姥姥担心你是别人家的。”
“哇伊。”孩子睁开眼,吃一口,吐一嘴奶沫,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方寻的孩子。”方树礼老伴心有余悸地道,“还不敢问,怕你爸气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方静靠在母亲肩膀上,一脸幸福的笑了。
“我干杯,你随意。”是团圆饭上的主旋律,也是程伟的口头禅,喝趴下两桌人,最后连女人都上场了,留下三桌狼藉无人收拾。
方静兰提前发放压岁钱,六七个十来岁的孩子抢着做家务。
方树礼老两口坚持送杨素芬下楼,约好下一个春节在阳城团年。
“烨烨!”李青早早的等在车位旁,西装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李青叔叔?”张烨烨先喜后忧,“你已经是大人了,我们不能在一起玩。”
“我可以把衣服脱了。”李青浑不在意的解开纽扣,动作飞快。
“再敢光屁股,以后睡电线杆上。”程伟连忙给了张烨烨一巴掌,又把李子放出来跟李青团聚,两人并无重逢的喜悦,差点干起来。
小尾巴上车时,女娲留下来的那缕青丝再次一分为二,束在她的发根。
程伟又拍着嬴荡的肩膀说,“有惊喜在隔壁酒店等你。”
嬴荡抱着方向盘大惊失色,“我绝不会像帝辛那个老不要脸的那样,见人就喊爹!”
“辈分太低,再高点。”程伟目送越野车远去。杨素芬带着程家妇孺返回阳城,在赐福楼团圆,吃年夜饭,一大家子人,绝不会寂寞。
他喃喃自语道,“时不我待啊。”
妞妞避居康巴秦峰、创玉虚别院,灰牛在绝域高原徘徊,李子一路走到阳城,李青也在这个时候现身。三清四圣兽同时出走,滞留不归,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道门已生巨变,这是一线生机。要么道门即将生变,这是后手。
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他无意咨询李子、李青。
三清既能听其自流、任其自生,就不怕人关心,说不定还会借此混淆视听。
方树礼老两口上了楼,围着孩子转圈、翻字典。
程伟趁着熟悉小区环境的机会,还了弥勒八九年时光,又是年近三十时。
弥勒亦是身不由己,不论愿意与否,都是一道缓冲,释迦牟尼、元始天尊会因此慢上半拍。他与慧明等人勾肩搭背的走向万千霓虹,放言看过如画河山,就去东瀛做个光明正大的花和尚。
变将起,乱中更易求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