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彤云密布,一阵冷风吹过,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雪地里一个面容刚毅,背负长剑的男子大步独行。
不远处就是平虏城。此时城门紧闭,城头之上身穿铁甲的兵士正在墙头上巡逻。萧云帆哈了口气,搓了搓手,缓步走至城下。
城头上一个兵士向下望去,见他背负长剑,形迹可疑。当下大声呵斥道:“无知鼠辈,贼头贼脑看什么,还不速速离去。”萧云帆闻言,心头一怒。
当下他强忍怒气,向城头士兵说道:“这位官爷,这天寒地冻的,四下又无投宿的客栈,小人想去城中喝口热汤暖暖身子。”那士兵道:“你还是快些滚蛋,再要啰嗦,当心老子要了你的命!”
萧云帆道:“军爷何必蛮横,莫非是嫌小人没使银子?”那士兵道:“呸!谁要你的银子,咱们总爷有令,但凡过路客商,一律不得入城。我好生跟你说话,莫不识抬举,丢了性命。”
萧云帆又道:“军爷真是好大的官威,小人不过是想进城喝口热汤,你便想要了我的命,快叫你家总爷出来见我。”
那士兵冷笑道:“我家总爷岂是你能见的,你这耗子贼头贼脑的窥探,必是判军派过来刺探军情的。再要不走,我就放箭了。”萧云帆道:“好啊,那你就放吧。”
这士兵见他狂妄,当下拿起一张劲弓,从箭壶内摸出一枝羽箭扣在弦上。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来,直扑萧云帆面颊。
萧云帆挥袖一卷,就将那羽箭拿在手中,而后啪地一声折断丢在地上。那士兵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当下又连发三箭。萧云帆一一接住,又以同样的手法折断。
不多时,城墙上走来一个将官,三十岁左右年纪,面容黝黑,颌下蓄着短须。他见士兵们向城下放箭,当下走至箭垛旁。
放箭的军士见他忙行礼说道:“启禀总爷,这人来路不明,声称要入城。小人一再劝阻,可他就是不听,小人无奈只得发箭吓唬吓唬他,岂料此人本领不凡,居然空手接了数十枝箭。”
那将官向下望了一眼说道:“城下壮士是何人?”萧云帆听他声音甚是耳熟,当下纵声道:“在下萧云帆。”那将官脸上一喜大笑道:“哈哈,原来是萧兄弟。快放下绳子拉他上来。”
只见城头上放下一根长绳来,萧云帆抓住绳头,展开轻功,呼呼两声就窜上城来。那将官一见萧云帆,双手握住他臂膀道:“萧兄弟别来无恙。我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原来是兄弟你。”
萧云帆也笑道:“季馨兄,真没想到你我会在此处相遇。”那士兵见将官与这贼人甚为熟络,心中惴惴不安。
那将官赔礼道:“云帆兄,这几日,叛军时常来犯,弟兄们不敢大意,适才多有得罪你可切莫见怪。”
萧云帆知他心意,当下也走到那士兵面前笑道:“这位大哥,好箭法。小弟无知,冒犯了。”那士兵脸上一红说道:“壮士才是好身手,小弟好生钦佩!”
那将官揽住萧云帆肩膀道:“好了,萧兄弟,这天寒地冻,且到我府上去吧。”二人走下城楼,坐了一顶小轿向城东而去。
这将官乃是都督同知萧文奎之子,叫萧如薰世袭百户任职宁夏参将。二人在数年前在延安府结识,当日萧云帆追踪大盗百里飞花,不想中了埋伏,为萧如薰所救。
萧如薰为人豪迈,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他府上养伤数日后,萧云帆便匆匆辞行。后来在黄河边终觅贼人踪迹,斩杀百里飞花。
此番宁夏之行,萧云帆原想设法混入宁夏城,伺机刺杀哱拜,从而平息叛乱。却未想到曾在来之前,在路上又见到了张嗣修。
当日秘摩崖被毁,这张嗣修也奇迹般地逃了出来。本来他与张嗣修相见要大打出手,可奇怪的是二人并未动手,而是坐下相谈了很久。
他发觉张嗣修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此人不单武功高强,智计谋略也算当世无双。他原以为鬼相门覆灭,张嗣修的势力也同样会削弱。
令他想不到的是张嗣修的势力并没有削弱,而救他逃出生天的正是那倭女藤田樱子。张嗣修的势力不止分布于大明,鞑靼,瓦剌,日本这样的番邦都有他的党羽。
如今这宁夏叛乱,他才是真正的主谋。张嗣修临行前曾向萧云帆说道:“阁下乃张某平生之劲敌,得遇阁下,是张某之幸,却非天下之幸。你我之战,不在今朝,而在来日。来日相逢,你我二人以天下为棋局,再决输赢。”
萧如薰回至府邸,便对内堂喊道:“夫人,快快出来,我与你引见一位世间少有的奇男子。”话音未落,一个头戴金步摇,耳带明珠。身穿锦缎的美貌妇人走出。
萧如薰拉着萧云帆的手说道:“兄弟,这是拙荆杨氏。慧儿,这位兄弟便是我时常跟你提及的玉狮子,萧云帆。”
萧云帆拱手行礼道:“云帆拜见嫂嫂!”那妇人也拜了万福,笑盈盈道:“叔叔好。”
萧云帆见过那杨氏便道:“哥哥几时成婚的,也不知会小弟一声。”萧如薰道:“我这人在行伍,成婚时也颇为匆忙。兄弟勿怪。”
杨氏瞧着萧云帆面色黝黑,眉宇之间似有英武之气。心中在想:“这位叔叔外号玉狮子,怎么这脸却与我家相公一般黑。”
萧如薰看了妻子一眼,知她心意,当下笑道:“慧儿,你一定觉得我在扯谎。告诉你吧,云帆以前确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人又喜穿青衫,行侠仗义,武林中人都称呼他玉狮子,这几年没见,人晒黑了,自然与这玉狮子的名号不太相称。
不过你可莫要小瞧于他,就在刚才那会儿,他空手接了数十枝羽箭,我手下的兄弟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云帆也听后,脸上发热,忙道:“大哥说得不错,我这外号也的确地改改了,叫墨狮子才对。”杨氏闻言,不禁莞尔。
说话间,杨氏吩咐下人准备了酒食款待。萧如薰喝了一杯酒,凝眉道:“兄弟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若非叛军作乱,闲暇之余我倒是可以带你出城打猎好好游玩一番。”
萧云帆道:“大哥无须烦恼,小弟此来宁夏,就是为叛乱一事而来。”萧如薰听罢,精神一振道:“哦?这么说来你要在此留上数日。”
萧云帆道:“不错,小弟正有此意。”杨氏喜道:“相公瞧你这几日愁眉不展,这叔叔一来,你难得开怀一笑。有了这样的奇男子相助,我想你就不必再忧虑了。”
萧如薰轻轻地握了一下妻子的手道:“不错,有玉狮子在。我们守城又多了几分底气。”说着他又肃容道:“兄弟,不瞒你说,如今大半个宁夏都已落于反贼之手,他们人多势众。
这平虏城如今是孤城一座,朝廷的援兵也迟迟未到。要你跟我守城,可谓九死一生。你当真想好了?”
萧云帆道:“大哥,小弟虽身在江湖,却也心系庙堂安危。大哥也是小弟平生为数不多的知己,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正是此理。”
萧如薰见他豪气干云,当下赞道:“果然是好兄弟。慧儿你也敬萧兄弟一杯吧!”那妇人杨氏也举起酒杯敬了一下。一来处于礼数,二来她对萧云帆说出的话也十分钦佩。
这妇人杨氏乃是前任兵部尚书杨兆之女,也是大家闺秀。
三人正在闲话,忽听得辕门外鼓声响起。萧如薰霍地站起身来,一个护卫忙上前道:“不好了,总爷。有叛军来攻城了。”
须臾之间,三人登上城楼。萧如薰抬眼望去,城下五丈之外一队人马正向前行进。数匹战马立定之后,一个身穿铁甲,手持长枪的年轻汉子催马上前。
他举起手中长枪向城楼上一指,大声喊道:“萧如薰,何在?”萧如薰道:“本将在此。是何鼠辈来犯我城池?”
那汉子道:“萧如薰识相的,早早开城来降,免得身首异处。”萧如薰道:“我当是何人?原来是螟蛉之子小丑哱云。”
那哱云仰面大笑道:“萧如薰少逞口舌之利,有种下城来与爷爷一较高低。”萧如薰冷笑道:“就你还不配!”
这时哱云勒住马转了个圈说道:“弟兄们,我可听说了,萧如薰有个皮肤白嫩,年轻貌美的夫人。今日等咱们破了这城,一定要捉住这小美人玩上一玩。”他身后的叛军都纷纷大笑起来。
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也催马上前附和道:“哱二哥,我也听说了,这萧如薰是关大王买豆腐——人硬货不硬。这小美人跟他是守活寡,你可不能像他一样。”
哱云大声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枪法出神入化,又岂是萧如薰可比?那小娘子跟了我,保准让她欲仙欲死。”
萧如薰登时气炸胸膛,那夫人杨氏也双颊羞红,暗骂这些人无耻。他要下城与贼人决战,奈何城中兵士不过百人,与贼党相拼只能是自取灭亡。
此刻,萧云帆顺手从箭壶中抄起一枝羽箭,运足真气,刷地甩出。羽箭破空而下,犹如流星一般。夺地一声将对面叛军的大旗旗杆生生震断。
出师未捷,大旗先断,谓之不详。哱云不由得脸色一变,忙兜转马头叫道:“撤!”叛军也如潮水一般,翻涌而去。
望着叛军退去,萧如薰大喜道:“贤弟真有你的。”那杨氏也露出佩服地神色,说道:“叔叔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