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萧来至府衙中堂,又召集了手下商议对敌之策。平虏城背靠石嘴山,有东南西北四门。四门也由五十名兵士把守。再加之卫所内兵勇,总共也就四百人。此番哱云提三千铁骑来,可谓气势如虹,非要一举拿下平虏城。
萧如薰身后乃是一张屏风,上挂牛皮地图,上面标注着宁夏一带的地形。平虏城乃扼宁夏咽喉要道,南接银川,北连大漠,西依贺兰,东邻黄河天堑。一旦失守,鞑靼人将长驱直入,进犯大明疆土。
萧如薰用一根马鞭指着地图说道:“哱云今日虽败,我料定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入夜时分他必会再来袭城。各游击将军命人备好金汁、滚石,以防云梯攻城。另外城楼上的狼牙拍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各门门后伏下刀车,一旦城门被破,我等还可勉力抵挡。”
众游击将军一一领命。萧如薰又道:“传我将令,让守城士兵每隔两个时辰轮流换岗,你们四个游击将军,由我与萧兄弟接替你们。今夜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各位要同心协力,保我城池不失。”
待安排好诸事后,萧云帆由随他前往粮库。路上萧如薰忧虑道:“云帆,贼势浩大,我们这一场仗也不知何时结束,我最担心的便是粮草不济,军心不稳。”
萧云帆道:“那大哥可有办法筹措?”萧如薰摇了摇头道:“办法不是没有,可要从这城中这些百姓的口中夺食,我于心不忍。”萧云帆道:“大哥菩萨心肠,可要坚守此城,必要以粮草为重。”
二人来至粮库检视了一番,库中米粮也只够军士五日所需。傍晚时分,萧如薰回到府衙,院内七八个护卫正在搬运粮食。他不由得心中惊喜,问道:“这米粮从何处得来?”
那护卫说道:“是夫人让小人去城中米店搬的。”二人说话之际,杨氏缓步走来。萧如薰见她长发披散在肩,忙问道:“夫人这米到底从何而来?”
杨氏微笑道:“相公,妾身知道你这几日为粮草之食发愁。未能与你商量,妾身自己做主将陪嫁时那些金银首饰都当了,特意换了些粮食、酒肉,以解军需匮乏之急。”
萧如薰心下感动,当下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说道:“有贤妇如此,平虏城无忧矣。”杨氏低头,双颊泛红道:“相公,这还有人呢?”
天色暗淡下来,雪已停住。哱云在平罗城以南二十里外的一片山坡上扎营。大帐内,铜盆里的炭火烧得通红,温暖如春。哱云身穿短衫,坐在一张虎皮椅上烤着手。
他身侧一个身形消瘦双鬓斑白中年男子道:“将军,今日我军帅旗断折乃对方营内一个高手所为。”哱云淡淡道:“你说的是何人?”那男子道:“多半是萧云帆。”
哱云心中一惊,说道:“他怎么会在此?”那男子道:“属下今日方得到主上密信,他老人家信中提及,让我们务必小心此人。今日我们攻城,对方露了一手,所以属下才猜测此人或许是萧云帆。”
哱云眼中精芒闪动说道:“听闻这萧云帆是当今正道武林的盟主,好好的盟主不坐,偏要来这苦寒之地受罪。我若是他,才不会这般无趣。不过就算是萧云帆,我也不怕。若论单打独斗,我或许不是他对手,可要行军打仗,他未必及我。”
那男子见哱云说话时十分自负,便规劝道:“将军切莫轻敌,相传这萧云帆曾得到戚继光的一部兵书。戚继光可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弟子不可小觑。”
哱云不屑道:“南先生,我是不信,读了一本兵书就能天下无敌。诚然戚继光英雄了得,可萧云帆不是戚继光。反而是这将门之后的萧如薰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南先生道:“将军所言极是。这平罗城易守难攻,萧如薰非等闲之辈。依晚生愚见,攻城之事宜缓不宜急。”
哱云摇头道:“我在父帅面前夸下海口,三日之内拿下平虏城。你说宜缓不宜急,那不是要我的命?我偏要急攻。兵法之道在于一个诡字,何为诡?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萧如薰或许以为我初败之际,必定不会攻城。今夜我们就杀他个措手不及。”
南先生眉间忧虑说道:“少将军,晚生得主上知遇之恩,自当结草衔环来报。主上派晚生为少将军谋划,也希望晚生能替将军分忧。
今见少将军建功心切,晚生想规劝将军一句,攻城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主上已知会我,攻城一事要联合鞑靼首领著力兔共商大计,还望将军三思。”
哱云道:“南先生,要等著力兔这老狐狸出马,我是没那个耐心。今夜无论如何都要攻城,晚一日破城,我性命就多一份危险。主上可曾为我考虑?”
南先生一时语塞,哱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南先生,你对主上忠心耿耿我是知道的,主上要成就大事你我都是棋子,可我这颗棋子先要自保才是。”
平虏城城头,萧如薰与妻子准备了驱寒的姜汤、牛肉分发将士。一个国字脸的大汉,饮下姜汤,吃过牛肉后,心头温暖了许多,当下走过来说道:“将军与夫人待弟兄们如此,弟兄们自当以死为报。”
萧如薰道:“夜寒风大,弟兄们守城辛苦了。我与拙荆也是略尽绵力。”这汉子叫马元,乃是守御南门的游击将军。
马元心下感动他也一早听闻,今夜的酒食乃是将军夫人变卖首饰换得。当下大声说道:“弟兄们,吃完喝完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城头军士吩咐附和。
就在此刻,蹄声如雷,大地震动。城下一团团黑影正慢慢逼近。忽地千百枝带火的羽箭发出,犹如流星一般照亮了整个夜空。随着那黑影逼近,原来是一队队手握长矛的军士向前奔袭。
萧如薰按剑在手,大声道:“放箭。”城头之上,弓箭手也是连连发箭。一阵密集的箭雨落下,敌军也举起盾牌奋力抵挡。
敌军由三队步兵在前冲锋,步兵后面则是三架云梯车向前缓缓推进。而哱云则坐在远处的战车上观望。他身旁则是那幕僚南先生。
哱云看着前方,举起一根马鞭向前一指说道:“南先生,今夜你可看好了。我抽调一千将士主攻南门,又分了三队强攻东西北三门,管叫萧如薰手忙脚乱。”
南先生捋着胡须说道:“将军此举看似出人意表,但对方早有防备,依晚生所见,今夜我们讨不到便宜。”
哱云笑道:“你错了,非但今夜我这么打,明夜我还要这么打。只要我不断袭扰,就算须臾之间不能破城,可城内的军民必定惊惧。如此,第三日我便可一举破城。”
南先生听后,赞赏道:“原来将军早有筹谋,倒是晚生多虑了。”
哱云的叛军很快逼至城下,萧如薰与马元指挥将士喝道:“放滚石!”说着站在垛口的士兵,举起西瓜大小的石头纷纷向城下丢去。一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敌军不得不退后。
敌军中一个将领见士兵纷纷后撤,当下提剑斩杀一人大声道:“不许退,不许退。”可此时前锋伤亡惨重,士兵更是抱头鼠窜。
一个卫兵跑至前来向哱云报告,哱云发起狠来说道:“再上人,登城者赏百金。”他发下令来,又一队步兵先前推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这队人马很快又来至城下。三架云梯车也搭在了城墙上,云梯缓缓展开,一队队叛军吆喝向上攀去。
滚烫的金汁泼下,登城的叛军一个个皮焦肉烂,纷纷坠落,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得撤走云梯。东西北三门也防守严密,让敌军无机可趁。
见敌军溃败,萧如薰一挥令旗道:“西门开城迎敌,杀。”角楼之上传来鼓声,西门正是游击将军栾玉与萧云帆把守,此番得令后,二人骑着战马,率兵出战。
这些敌人久攻不下,本就焦躁,手下又死伤惨重,心中早有惧意。岂料对面此刻又主动迎战,一番厮杀之下措手不及。
萧云帆一人一剑,闯入敌阵,如虎入羊群一般,连斩五十余人,这攻西门的牙将也被他当场击毙。贼兵见将领一死,更是作鸟兽而散。
一夜鏖战,哱云一方伤亡四百余人,萧如薰一方也损失了十余名军士。
叛军回到营帐内,望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手下,哱云满脸怒容,愤恨地说道:“一群饭桶,想那萧如薰能有多少人,你们就是一个换一个,也把这平虏城给我拿下了。”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道:“将军息怒,不是兄弟们不肯卖力,而是……”哱云反问道:“而是什么?一夜之间死了四百兄弟。让我如何跟父帅交代。”
那大汉低下头来,其余将领也大气不敢喘一声。哱云揉了揉太阳穴呵斥道:“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让我好好静一下。”
站在他身旁的南先生向众将使了个眼色,众将也纷纷退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