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兄弟3:归宿_第三十章 兄弟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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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指向十时,厅中铺了雪白台布的餐桌上透着温馨的情调,从窗口斜斜切入的冬日,照着餐桌水晶瓶内的百合,透出些绮丽沉迷的味道。厨房隐有香气逸出,更使公寓有十足家的气息。女主人正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拆掉一个个发卷,固定了S状,长眉描入鬓内,唇膏画成菱形。揽镜自顾,她不由嘲笑起自己,洗手做羹还要搞得这般隆重,她也许真的要同那些坠入爱河的女子一样,只为了一个常小康不能自拔了。小康最近很忙,并不常见,一早却叫手下送来一支名贵的洋酒,说要在这里招待贵客,为此简淑兰整整准备了半个上午。

因为这是常小康第一次让她出现在他的客人面前。

门开了,简淑兰以为是小康,出来却看见几个男人。她认出其中一个叫阿毛,是小康的手下,恭敬道:简小姐,康哥叫我们先过来,我们到里间先候着。

简淑兰的小公寓里只有卧室是里间,常小康从没允许手下进入,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由他们进去了。又过了一刻钟,朗朗的笑声从外面传入,与常小康肩并肩走入的人,也是高高的个头,大衣扣子没系,手插在西裤袋中,显得随意又洒脱。

简淑兰眼亮心动,立刻叫出来:常大哥!

惊喜之下,她还是用了两年前的称呼。

认出这个当年戴眼镜的女大学生,林小健着实费了些工夫,因为他怎么也无法将过去那个清秀文静的简淑兰,和眼前烫发化妆的女子合为一体,当发现弟弟居然和蒋芸姗当年的大学女友在同居,林小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没容他细想,已被弟弟拉上桌。

常小康一改车中的拘谨,揽过简淑兰的腰身,异乎寻常地大笑着:怎么样?我就猜你会认出来的,吓一跳吧?听,这傻丫头居然还叫你常大哥,哈哈!

林小健也笑着摇头:真是想不到!阿康,你真叫大哥刮目相看。

简淑兰有些害羞,轻轻松开小康的手,温顺地笑问:上菜吗?

常小康笑声不止,连声说:先拿酒杯来,我要和大哥先喝一杯。

简淑兰见他如此好兴致,上前先拿起那瓶香槟干邑,向杯中斟去,只倒了一杯,林小健便用手制止,对着弟弟认真道:阿康,我戒酒了!

常小康始料不及,竟自愣住了。

林小健又道:不如以茶代酒,我们对饮。

常小康闻言有些慌乱,迟疑地吩咐倒茶。简淑兰刚走到厨房,发现小康的手下竟然无声无息地站在其中,她吓了一跳,心下正埋怨这些人好没礼貌,见他们手上已经擎了一只茶杯:简小姐,把这个拿上去……

林小健起身接杯,笑着让座:简小姐,一起坐吧。

常小康又爆出一阵大笑:大哥,你用不着让她,她还要给我们准备拿手小菜。来,我们兄弟相聚不容易,喝茶。

林小健礼貌道:辛苦你了,简小姐。

叫我阿兰好了,林大哥,你们聊。

简淑兰又一次退下,一种怪异的感觉笼罩了她。她早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常小康和他的异姓兄长并不和睦,这位大哥已久不在上海露面,此刻突然出现,一切气氛都怪怪的。她满腹狐疑进了厨房,抬头见里面赫然四条汉子,为首一人阴森道:不必出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讲话!

简淑兰愕然,继而看见几个人都持着枪,她作势要喊,口立刻便被掩起,她只呜呜几声就不再挣扎。客厅里谈话的声音清晰传过来,所有人都紧张地竖起耳朵。

大哥,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回上海,小弟敬你。

阿康,你一直惦记着大哥,我很知足,好,以茶代酒,干了这一杯!

简淑兰的嘴巴被放开来,她惊讶地看着这几个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眼前一黑,出现了一幅可怕的场景:小康和林大哥正在饮下一些可疑的东西!

她冲了出去,看到常小康手中还是擎着满满一杯,正欲起身,而林小健显然已经喝了那茶,正笑问:阿康,你怎么不喝?

简淑兰只尖叫了一声就又被拉回去,随着这声惊呼,林小健感到身体最深处爆炸了一处地方,断裂声正咔咔咔一路升上来,他闭气扼颈,要逼出那一大口茶水,胸腹之间立刻巨痛弥漫,让他叫出声来,眼前一黑,感觉双手已被铐上椅背,而他自己全身绵软,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林小健停了几秒才勉强抬头,努力睁目,已经有人上来用枪顶住头,正在搜他的身。

常小康一步步向后退却,样子很像一只受惊逃匿的兔子。林小健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很吃力,他摇着头:不用找,没有枪,没有刀,什么也没有,我对自己的弟弟,从来不设防……

他只说到一半就觉得腹如刀绞,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已经听不清楚。

常小康已经退至门边,若不是有大批的人跟着进入,他一准会逃离这难堪的境地。姜琛鼓励地拍了拍他,好奇地看着被铐在椅上的年轻猎物,竟有种成就感。据说这小子最狂的时候,夜闯警备司令部来去自如;他叫人追杀了一年,通缉了一年,屡次死里逃生;在追捕汪煜时,连他自己都差一点就成了他的俘虏!他给他制造了那么多的麻烦,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还是被自己设计套牢了。他曾担心常小康会下不了这个狠手,所以对他还有所隐瞒,现在看来他够得上心狠手辣,这件事做得干净利索极了。

林小健,别运气,别讲话!素闻你聪明过人,但你对药品大概并不精通。你喝的茶中有一种无色无味的合成素,主要提炼自七步蛇的毒液,暂时不会致命,前提是必须乖乖地不动,做一个木头人。你是个会家子,要是不信我的话,就试着运一运丹田,保管会有万箭穿心的感觉;如果你还是不服气,要显示你那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功夫,就尽管放马过来,我保证你也许是七步,也许不到七步,已经毒发全身,七窍流血而死!

他慢悠悠地讲着,表情愉悦,他面对的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他读出那里面有愤怒,更有疑惑,他笑了: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姜琛,南京保密局驻上海第四情报组组长。因为工作上的关系,这些年和忠义社关系密切。陈阿水、黄省三、邵晓星、常啸天都是我手下败将,现在轮到你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查我,可你却不知道,自从你离开吴浩海的公寓,你的行踪就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

阿康,你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把爸爸怎么样了?林小健肝火一动,立刻气血翻涌,丹田之内刀剜一般,痛呼一声连人带椅翻滚在地。

大哥,不要怪我!爸太偏心,他把社团和公司都给了你,他一直不相信我!

常小康认定大哥再没有任何攻击性,不由起了恻隐,上前扶起椅子,抱住咻咻喘息的哥哥,一时间两人离得这样近,林小健眼中全是痛:你这样对我!小康,你这样对大哥,你,你明明知道我不和你争……

常小康现在最是听不得这个,一发狠站起来: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一直不肯离开上海,惹得他们到处找你!有了你,他根本都不理我这个亲儿子了!我知道你也不会忘记他的,你一直叫他爸爸!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在喊:我当了两年

的社长,我不想像你当年那样被人像狗一样赶出去!我不甘心!再说你姓林,我姓常!还有那个蒋器,他又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来分我的家产。只有我才是常啸天的儿子,是常家唯一的继承人……

林小健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他把头转向窗户,冬日的阳光在他的眼里映出了血红的颜色。

常小康穿上大衣,掏出墨镜神经质地反复擦,更像在自言自语: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样坏,我不会要爸的命,也不会要你的命!等我把一切事情都搞定,我会亲自送你上飞机,你只是失去武功,你还可以去美国读书,只要你保证不再回来。

林小健痛苦地闭上眼睛……

常小康下楼来,一路想着惠若雪的那句话:只要狠下心,才能成大事!他犹记姜琛适才那激赏的一拍,他想自己这次对大哥狠心是做对了,他终于办成了一件大事。接下来,就是要去除掉另一个心腹大患了。

劳斯莱斯发动了半天,姜琛才匆匆上车,神色竟有些慌乱,常小康从没看到他这副样子,不免也紧张起来:姜叔叔,你怎么了?

姜琛胡乱看了他一眼:天华那边不能去了,蒋清不知道怎么居然没死,告我滥用职权,她大概当这儿是美国了!不过这女人有些背景,我不想和她纠缠。我们马上上船,以免夜长梦多。现在去接你妈!

常小康一听事态紧急,不由向楼上看了一眼:那,我大哥怎么办?

姜琛阴森道:到这个时候,你还打算让林小健活着出国吗?我下的毒,没有解药!

常小康瞪圆了眼睛:原来你和妈都在骗我!

姜琛加重了语气:是帮你!人最大的诱惑就是地位和金钱,这些东西如果唾手可得,没人会傻到放弃。林小健已经是合法继承人,他叫你摆了这一道,你以为他还会甘心去国外吗?不要太天真!说起来,他远比那个美国小子是祸患。忠义社不少人当他是宝贝,找他急得像挖人参,你爹把社团全留给他,你难道不想永绝后患?

常小康半天不语,默默发动了车子。

就像邵晓星晚一步没找到林小健一样,姜琛和常小康也晚了一步!

在惠若雪下榻的惠中饭店,惠若雪竟然已经被忠义社先一步带走,望着失魂落魄的常小康,姜琛终于说了实情:我早上没告诉你,昨晚唐辕失手了,这场政变你们败了!你和你妈还是没斗过你爸!

常小康用发红的眼珠瞪视着他,言辞激烈:我问你,如果昨天唐辕得了手,今天我爸是不是也没命了?

姜琛惊异地望着他,突然扬手一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和我讲这些!

不!常小康捂腮大喊,我是讲你现在做还来得及!你是保密局的,你手上有警察有特务,你以前已经做过一次了,不是吗?现在你也一定能做到……

姜琛抓住衣领将他提起来:你在说什么?啊?

常小康就势跪下:快!再晚我妈就没命了!我爸决计饶不了她,他一定会杀了她!救救我妈!

姜琛这才明白常小康的话意,一把将他拽起来:不行了,没有时间了!社团的人已经疯了,再回去,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常小康痛苦万状地挣脱:不,我要去找我妈!

姜琛丢开他先行上车,常小康又扑上去拼命拍着车窗。车窗开了,一支手枪扔出来,姜琛凝视着他: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家去,向你爸讨回你妈;要么跟我走,等机会再回来救你妈!两条路你任选其一,我等你一分钟,只一分钟!

车子启动的一刹那,常小康夺门而入,手中紧握着那支枪,眼神有些狂乱。姜琛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跟我走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向你保证,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来接你妈!

同车特务提醒道:组长,用不着怕那个姓蒋的女人,她儿子在我们手上呢!我们到时候可以要挟她,撤回指控。

姜琛老谋深算道:晚了,这姓蒋的女人能耐大得很,当年特赦邵晓星,我就没整过她!南京那边一定会彻查此事,那个蒋器在我们手上,也早晚是个祸患!

常小康听明白了:蒋器在哪里?我要亲手杀了他!

劳斯莱斯箭一样驶向天字七号码头。

惠若雪是被雷彪从惠中饭店抓回来的,回常公馆的一路上,雷彪一直逼问她姜琛的下落,她始终一言不发。她的脑子已乱成一锅粥,不停地想着常啸天到底怎么样了?邵晓星是不是死了?唐辕是不是死了?

当她重新踏回公馆的一瞬间,她不由惊呆了,历经一夜风雨,常公馆却已经整饬一新,再无昨晚的混乱迹象。她脑中百转千回,正当她想得快发疯时,她看见了唐轩,她稍稍安定了些,因为她看见他臂上挂着黑纱,那就是说肯定有人死了,可当再看见邵晓星挟风带气大步走入时,她心一下凉了大半。她知道自己是完了,她是永远逃不出丈夫和他这些兄弟的手掌心了!

邵晓星坐在她对面,头上缠着纱布,眼睛里全是血丝:大嫂,姜琛利用职权刺杀天哥,昨天还企图杀害蒋小姐,现在证据确凿,警备司令部也应允,立刻立案调查。阿康现在还和他在一起,他很危险,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惠若雪长长的指甲全掐进手掌中,听到他还叫她做大嫂,她强行稳住自己,自言自语道:局势不好,有太多人在谋划我们常家……

唐轩踏前一步,眼珠血红:我弟弟死了,是你们杀了他!

惠若雪心一惊:胡说八道!谁都知道,我惠若雪在常家二十年连蚂蚁都没踩死过一只,这简直是血口喷人!

阿康到底在哪里?邵晓星声音放大,急切之色溢于言表。

惠若雪心放下来些,昂头道:我儿子是常家唯一一根血脉,他的命很值钱,决不会让你们这些不怀好意的轻易找到。有本事就来杀你大嫂,反正你们大哥身边贱货狐狸精多的是!

她忽地又有了力气,只要小康还在,她就有希望!她现在只盼望姜琛把林小健和蒋器全如期做掉,那样,她的儿子迟早还会是常家唯一的继承人!

蒋清匆匆走入,神情忧虑:小邵,阿器昨天一夜都没回家,他舅舅家也没见,林小健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邵晓星站起来:什么,蒋器会不会出事了?

惠若雪笑望着他们,立刻觉得像三伏天吃了冰棒,浑身都爽极了!

公寓中四个男人正围了桌子大吃特吃。时近中午,他们一个个都饿了,吃得很是香甜。

林小健闭目坐在椅上,一直想着脱身之计,无奈双手被反铐,只要一运力小腹处便如千万把刀绞一般,只强忍了不叫出来。

突然,四个看守不约而同地叫起来,一个个抱了肚子煞白了脸开始东倒西歪。

简淑兰出现在客厅门口,她全身都在颤抖,声音已经听不出是电台的播音小姐:你们现在都和林大哥吃了同一种药,如果你们肯放下枪,再放了林大哥,我就叫救护车送你们去医院……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落下泪来。这样做无疑也是背叛,但这件事常小康做得太绝了,他用来对付兄长的手段,只能用卑鄙来形容,而他竟让她也成了帮凶。林小健当年在反美扶日游行队伍中救助她的情景

,还历历在目,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毒药折磨。急中生智,她的办法很简单,她不过倒了一点干邑进那只滚开的汽锅;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把中毒的人全送去医院洗胃净肠,不就行了。

那四人一听着了这么大一个道,顿时魂飞魄散!四人中,有两人是小康平素的跟班,此时心道小老大这女人难道疯了不成,刚才她亲手端上这只热气腾腾的汽锅时,大家还齐赞她的手艺,怎么就没想到会包藏祸心。他们哎哟哎哟地痛叫着,先扔了枪出去,另外两人却是不折不扣的保密局特务,为首的盛桂生还是姜琛心腹,忍痛拔枪骂声臭女人,举枪便射,子弹擦身而过。

简淑兰哪经过这等场面,尖叫着趴在地上发抖。盛桂生踉跄站起,带翻桌子,酒菜泼散。他还在用枪口找着地上的简淑兰,林小健已经连人带椅滑过来,撞开枪口,足尖点上另一个特务的腰间,勾挑之间,另一支枪也飞出去。

这样一通折腾,五个人皆喘成一团,林小健更是一口血狂喷了出去,看得众人心惊肉跳,谁也不敢再多动半下。十目相对,同病相怜的感觉渐渐升起,年龄最小的阿毛,吃得最多,体力最差,此时已经痛不欲生:解药!生哥、大嫂,快给我解药,我要疼死了!

林小健看他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不由想起小宇,强压住翻腾起来的气血,急声道:不要说话,有力气还不快吐,吐出来!你们吃得不多一定有救。简小姐,叫救护车!

几个人如梦方醒,弓身抠舌大吐特吐起来,阿毛竟呕出血来,在地上蠕动着身体,眼见不行了。只有盛桂生心若明镜,捂了肚子有气无力冷笑道:完了,全完了!这婊子害死我们了!组长的毒药从来无方可解,我们都得陪林小健上西天!谁还有力气,给我杀了这个女人!

所有人俱是一震。

简淑兰听得分明,吓得哭了起来,连声道:对不起,我信了阿康的话,我不想害你们的性命,真的!我只是想帮林大哥……

林小健眼前一黑,强行镇定着制止道:不许再杀人,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简小姐再出事,更无人来救我们了!

接着,他向简淑兰道: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虽然他还困在椅上,但在五个人中还是最强的一个,说出的话便格外有分量。简淑兰爬起来奔入,开始打急救电话。盛桂生敛了杀气,竟然撑着拿钥匙开启了手铐,口中叹道:我盛桂生杀人无数,从不积阴德,你这人还算难得,咱们见阎罗王,一路照应吧。

桂生,真的没救了吗?另一个特务绝望地叫道。

顶多挺到明天,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当年组长用这种毒同时下给十几个政治犯,一半出了口供,可一个没活到第二天。盛桂生眼神有些涣散,语气中已无戾气,似乎已经认命。

林小健双臂自由,立刻闭目运气,俄顷之间,已经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他抓起盛桂生: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保密局的特工。盛桂生死到临头,说起职业还面有得色:一年前追杀汪煜的时候,我见过你……

姜琛就是刺杀义父的元凶!林小健想起刚才那张阴冷的白脸,恨入骨髓:说!他带阿康去哪儿了?

你知道了又怎样?你省省力气吧,你越动,死得就越快!盛桂生有些后悔,开始威胁。

林小健扔开他,又抓起另一个特务:讲!

组长,组长今天坐船去台湾……

他要把阿康也带走吗?林小健此时此刻,仍然还在想着弟弟,他觉得小康是上当受骗了。

谁知道,好像要杀常啸天的另一个儿子,那个外国儿子……特务有气无力,趴在地上已经开始翻白眼。

蒋器!林小健眼中蹿出火来,转回来又摇着盛桂生的肩追问,他们在哪里?告诉我!快!

不知道!盛桂生情知必死,嘴巴却硬:你再动,就得先下黄泉了!

林小健掐住了他的脖子:讲!

天、天字七号码头……康哥去那儿了……小康的另一个手下看不下去,在一旁喘息道。

林小健一把甩开盛桂生,扑向电话急速拨号,常公馆不通!他再拨,邵晓星家不通!拨天华公司,早已换号!清园,也是没人接……他不停地拨,头像要炸裂,眼要眦开,到后来他几乎已经是在无意识地乱拨,电话机快叫他戳烂。

简淑兰惊怕地扶住他,林小健镇定半晌才缓醒过来,痛心疾首:一定要拦住他们!蒋器是小康的亲哥哥!他要杀他亲哥哥!

简淑兰已经呆傻,只觉得脑力不够用,喃喃辩护着:林大哥,我知道阿康对不起你,你原谅他。他,他也许并不想害你们……

她也觉得难以自圆其说,呜呜哭起来,林小健哪里还听得进,一口血喷在听筒上,定了半天神,才生生将翻涌上来的血又吞了回去,他拾起一把枪开了保险,抓过简淑兰的手硬塞进去,命令道:拿着保护你自己,只要勾这里就会响。这儿离常公馆不远,你跑去找人,让他们到天字七号码头去救蒋器!记住,天字七号码头!蒋器!人命关天没时间了,一定要快!

简淑兰流泪点着头,他们一起跑出公寓。

狼藉的公寓里,只剩下四个辗转濒死的男人,急救车的笛声刺耳地响了起来……

寒风中,林小健高举双手,拦下了他见到的第一辆车。他强行拉开车门,胖大的司机和后座一位妇人连滚带爬逃了出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坐进去,一手按住喇叭,油门一踩到底,连车门都没关,车子疯了一样开了出去。简淑兰则一路狂奔,满脸泪水敲开了常公馆的大门,待她喊完林小健交代的一番话,已然声嘶力竭,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她眼见公馆内接连疯狂开出几部汽车,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想到,她的报信无疑把常小康也推到了危险之中,她的小康也不能死啊!

简淑兰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又跑起来,手上居然还拿着那支上了膛的手枪……

劳斯莱斯一路驶进天字七号码头,直接开上了趸船,一艘中型火轮紧紧挨着它泊在寒江中。情报组的特务们还在搬运昨夜从常府运来的东西,场面混乱不堪。

姜琛坐在车中恼怒地大叫:全都给我扔下水去,全体上船,马上出发!

常小康东张西望,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就是蒋器,他们的仇恨由来已久,他今天一定要有个了断。

姜琛正欲开门下车,突然常小康猛地一打舵,劳斯莱斯居然在趸船上折了一个个儿,姜琛被甩得东倒西歪,惊跳地叫道:妈的你不要命了!你干什么?!

常小康一言不发,加大油门,呼啸着排过人流,开了回去。

姜琛这才看清,原来,十几个人正飞快地向码头外追去,前面居然跑着蒋器。

蒋器在阴冷潮湿的仓库里被囚了整整半宿加一个上午,此刻趁着混乱之际逃了出来,他沿着江边拼命奔跑,眼见已将追兵拉下一大截,就要逃出生天。冬天的江风一路灌入肺中,他开始觉得气短,此刻他已经虚弱不堪,听到身后引擎轰响,只来得及回了一下头,飞驰中的劳斯莱斯,已经排山倒海一般开上来,他只觉得自己腾云驾雾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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