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怪两拐到了茅房，老史把张士铭扶进去之后，自己识趣的朝外头走开了，他可不想等在旁边闻气味。

张士铭装作来上大的，扶着墙一蹲，看老史看向别处，然后从舌头下面翻出药片，吐在了茅坑里。他庆幸自己机智，要真把这药吞下去，以后可就麻烦了。为了不引起怀疑，虽然他不想上大的，但还是蹲了有几分钟，之后才和老史一起回去。

“是因为你找了老孙帮忙，这才进来的吗？”老史扶着张士铭坐下，然后问了这个问题。经过刚才那件事，张士铭明显还没有恢复过来，愣了一下之后才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然后说：“没错没错，靠自己进是进不来的，正好托人找到了老孙，这才顺利进来。”

老史听完后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小声嘀咕起来：“难怪老孙亲自进来给你说情，要知道外头庄园里的人是从来不会来这里的。”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两人隔得近，张士铭还是听的真切，老史的确是说庄园里的人不会来矿里，看来和自己想的方向一致，张士铭有些喜出望外。

两人刚想继续聊会，那头有人来催着去做工了。老史扯过一条破布给张士铭盖上，然后嘱咐他好好休息，临走前还特意再确认一遍牛立田的名字。这个举动让张士铭看到点点希望，虽然如老史所说，这里面人太多，更迭频繁，但老史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去想办法帮自己打听了。

老史走后，张士铭头和背都靠着墙，一边想事情一边休息。不知是不是部分药片在嘴里溶解发挥了药效，还是由于受伤身体需要休息恢复，没过两分钟就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士铭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眼一看，是老史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东西看着他收回的脚，应该是端着吃的腾不出手，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下推的自己。

“醒来啦，来，吃点东西先。”老史说完，又把一碗先放下，准备像之前那样给张士铭灌下去。

张士铭抬手抬手接过碗，对老史示意自己可以来，对方这才把碗给他，然后坐在旁边端起自己的碗喝起来。

看着眼前冒着热气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食物，加上不知为什么头晕的厉害，张士铭是一点胃口没有。老史看他不吃，又怂恿两句，让他快点吃下去。

张士铭想了想，然后把碗给了他，说：“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下。”

老史并没有接过去，而是继续劝道：“你还是吃点，不然伤好的没那么快。今天的东西和往常不同，听厨子说加了肉，你闻闻，是不是肉香浓的很。”

张士铭低头认真一闻，还真有些肉的香味，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胃口，坚持把自己这碗让给老史。老史也是馋得很，推辞两下之后接过碗，三下两下就给喝完了。

“唉，肉这东西在这里面难得，你这顿不吃下一顿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看你也是够累，睡了整整一天，要不我再去给你匀一点，对你的伤也有好处。”

老史说着就要起身，但张士铭关注的重点根本不是肉，而是他说自己睡了整整一天。

老史看他用惊讶的眼神盯着自己，以为是为自己的热情感动，连忙摆摆手说：“不用感谢我，真的，我去去就来。”

说完又要起身，张士铭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你刚才说我整整睡了一天？”

“是啊。怎么叫都叫不醒，我看你又受了伤，肯定也累坏了，所以就没叫醒你了。”

听完老史的解释，张士铭一拍脑门儿，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下自己。这一睡又不知耽误多少事，在这个矿洞里呆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不利。

“你别这样，一餐肉而已，虽然没有吃到，但也不至于对自己发这么大火。”

老史还不明白情况，以为他是因为没吃到肉而恼火，所以在一旁劝道。

“你有去打听我那个表兄的情况吗？”张士铭不想解释，而是小声问他这个最想知道的问题。

老史一听他问这个，忽然两眼放光，表情里又带着些自责，略带歉意的回道：“唉，你瞧我这脑子。你要不说，我差点忘了。的确是打听到了些事情。”

说完，老史四处瞅瞅，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这时大家都刚吃完，或者正在吃，没工夫理其他人，即便如此，老史还是把张士铭搀扶起来，往人更少的地方走了几步，这才在耳边小声说起来。

“我有个老乡在做监工，我向他有意无意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你说的那个叫牛立田的老表可闯了大祸了。”老史的声音极小，张士铭不认真听还听不清楚。

“他闯什么祸了？”

“好像是偷了什么重要东西，而且逃了出去，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你要知道，这矿里的守卫没一个好惹的，他偷了东西不说还逃出去，我看十有八九是被。”

说到这，老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同时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张士铭当然知道牛立田已死，但为了不引起怀疑，做了一个老史一样的表情，装作不敢相信。值得注意的是，老史说牛立田是因为偷了东西，那么被偷的是什么呢？居然会为了那个东西选择逃走，想必对于牛立田来说，可以通过你那个东西获得巨大利益，对于丢东西的人来说，会把什么重要秘密泄露出去。结合这些，张士铭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本小册子。

上面究竟记载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可以知道的是许多人因此而丧命。

“我劝你啊，就当他已经死了吧，再也别找下去了。来到这里好好干活，到时候拿了钱回家，娶个媳妇生个娃，比什么都好。”

老史见他沉思，觉得他是被这个消息震惊，所以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对他进行教育。

“你说得对，还是自己的命要紧。”张士铭看着他感激

的笑了笑，“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啊？我们老家闹饥荒，没东西吃，所以跑了出来。走了好几个月，也不知道路通到什么地方，总之有路就走。几个月之前，我在路上走着，路过一辆大车，在我旁边停下来。车上的人问要不要做工去，钱多饭管够。我想想也没地方去，就上了车，然后就到这来了。”

老史边笑边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张士铭从他这伪装的表情中看出些许凄苦，就用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虽然在这里的日子和想象中不一样，但每天干活就行，就有饭吃，我能干活，有的是力气。他们说再干够三个月就可以拿钱走人了，我现在就盼着这三个月快点走完，我就可以拿着钱回老家了。”

老史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于是用手背揩拭脸颊，全不顾上面沾着泥土。

张士铭能够理解老史的心情，听完老史的叙述，他想起石头他们，也是因为逃荒而四处漂泊。好在他们遇见了张士铭，安排了一个体面的工作，但老史就没那么好运。

虽说对方给了承诺，但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承诺被履行的概率太小。从老史的语气中能够听出来，他对这张空头支票的态度是逼不得已才会相信，这么说的话，对于自己也是同样的情况了。

张士铭突然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也不知怎么安慰，这是他最不擅长的一个点。本来只是想打听点东西，谁知竟勾起老史的伤心事。

两人又瞎聊了一会，张士铭也终于知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让他来不及反应。关于牛立田，老史能带来的就是刚才告诉的消息，还有就是牛立田可能在更深处的矿洞里干活，所以和老史没什么交集。

老史干了一天体力活，刚才的谈话估计让她想起了家，靠着墙慢慢睡着了。

看着熟睡过去的老史，张士铭睁大了眼根本睡不着。一方面是由于之前睡的时间太长，一方面是发生的这些事让他无心睡眠。

身处这个昏暗的矿洞，仅靠着墙上一排的灯泡和火把照明，根本分不清白天和晚上，这让张士铭一度认为有一天从这里出去，他的眼睛会很不适应外面的光亮。

想着想着，张士铭想到牛立田，关于他仍旧有许多疑点，其中一个就是他是如何来到这矿洞的。

他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在金矿做工，而且他还不定时回家去，说明他的身份和老史他们不同，至少他能比较自由的出去金矿。要么是他有人在这里，要么就是他也是其中一员，现在让他自己来说是不可能了，只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找到答案。

没过多久，张士铭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他摸了摸肚皮，想起之前的那碗糊糊，他竟然还有点想念。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也只能想想而已，张士铭越想越困，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