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达成了协作的共识，接下来是协议条款的确定，德方的秘书克林威尔斯与中方副团长黄永州两人共同起草。黄永州早年曾留学德国，是个德国通，不需要另外的人翻译。两个不同国家的企业实体之间的合作，协议里大量的内容都是国际法相关的条文条款与经济数据，除了黄永州之外，本次代表团的其它成员都是技术控，对这个很外行，兴趣缺缺。

这是极重要的合作伙伴，到手的鸭子不能让它飞走，菲利浦董事长出门前热情地吩咐了一句，“我们明天协议草案出来后再继续讨论，今天，将由戈培尔先生陪伴你们在我们公司参观一下，希望你们有个愉快的体验。”

“团长先生，非常荣幸地能接待你们一行，我想，你们是否能搬到我们公司内部的宾馆，方便我们这几天工作上的联系？如果同意的话，我立即派驾驶员到你们住的宾馆替你们取行李。”戈培尔领会董事长的意图，十分殷勤地躬了躬身。

由对方接待，不说别的，光住宿费一项，几天下来，就可以节省几百马克，可以多给老婆儿子购买好多舶来品了。刘团长欣然同意。

“古人的智慧真的了不起，团长的梦真准。”见戈培尔出去安排司机了，朱建平向刘团长竖起大拇指。

“别说梦了，我们难得来一次德国，先好好地向他们学几招，裘德福同志，等会儿由你为主提问，了解一下流水线具体是怎么运作的。”

裘德福是钢材厂的总工，钢材生产的作业都是自动化，与流水线有共通的地方。

“小王，你在德国参加过一次谈判，能否说说对他们用什么方法比较对路？”刘劲松又向王进水点将。

这跟上次情况不一样呀，上次的是德籍华裔，这次是正宗的日耳曼人，可商人重利的心态通天下都是一样的。

“好吧，那就先诈他一诈。”王进水兴致勃勃地说。

“怎么个诈法？”大家都来了兴趣，朱建平替大家问道。

还来不及回答，戈培尔先生已安排好司机后，回到会客室。

“尊敬的戈培尔先生，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冰箱生产线与曼特公司相比，主要的优势在什么地方？”王进水不紧不慢的问了戈培尔先生一句。

曼特公司是德国的另一家冰箱流水线的生产厂家，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一听王进水提起曼特公司，戈培尔心头一紧，难道他们与曼特公司也有联系？一定得说服他们，不能让他们跑到竞争对手那里去，以免夜长梦多。

这是谈判中常用的技巧之一，不耻下问，立即显示出你水平的低下，只有反客为主，才能在保持自个面子的前提下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请允许我带你们到我们公司的产品陈列厅参观一下。”戈培尔先生站起身来，神态略显紧张。

陈列厅的墙壁上，画着几幅巨大的流程图，只见戈培尔先生用手一指，图上显示出一个小红点，戈培尔根据小红点的移动开始为大家讲解。

这是什么工具？王进水注意到戈培尔手上拿着一个小手电一样的东西，晃一晃，红点随着移动，事后，王进水才知这叫激光笔。

“很荣幸能为尊贵的客人们介绍一下我们公司。”一上到展厅前，戈培尔就展示出他那超高的解说口才。

“我们公司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引用你们中国的一句古话，叫百年老店。在介绍冰箱生产线前，我想先为大家展示一下我们公司流水线生产的特点。”

这是代表团这次出国前王副部长召集大家反复强调说明的一点，一定要解放想思，学习西方先进的管理模式并带回国内，不要再走满清的老路了。他们的流水线思想上，究研有什么秘密？

“我们设计的流水线工艺过程是封闭的，工作按工艺顺序排列，劳动对象在工序间做单向移动。因为简单，所以熟练。这个特别符合东方工人的特点，不需要有很高的素质，只要熟能生巧就可。”王进水翻译后，戈培尔把激光笔移动了一下，看了一下代表团成员的反应。不需高素质，熟能生巧，这几个字触动了代表团成员，大家不自觉地频频点头。

“什么叫流水线？就象河里水流过一下，每一个截面的水流量是相同的，我们每道工序的加工时间同各道工序的工作地数量比例相一致。就象你们中国奔腾不息的长江。”戈培尔好象对中国颇有研究，忽尔中国古话，忽尔长江的来上一句，除了不懂中文，其它方面似个中国通，引起代表团的共鸣。

“我们公司的生产，每道工序都按统一的节拍进行生产。所谓节拍是指相邻两件制品的出产时间间隔，还是以中国的长江比喻，就象江里的波浪，一波连着一波，但绝不混乱。”一再的中国元素引起大家强烈的好感。

戈培尔把激光笔向边上一张示意图移动了一下，“这是公司包装生产线的流水线，我们借这个最简短的流程图实施例说明一下流水线作业的优点。”

没有实施例的理论分析还是太概念化了，大家会有所印象但不深刻，其中行政干部多时犹其如此。这次虽然多是技术人员，因没有接触过流水线，自然兴趣盎然。戈培尔作为资深的工程人员，虽不通中文，但察言观色，也看得出大家对这并不内行。

“这是输送带，主题是移动:使物料自动到达所要的位置、缩短移动距离、减少需移动物品的重量、移动路径周围避免有东西会妨碍移动、让料盒斜置以缩短绕过边缘的距离等。

这是工作站，主题是握取:料盒里的物料尽可能整齐排放，不要杂乱堆积、不方便拿取的东西能先预留握取的空间等。”

戈培尔先生把激光笔又前移了一下，

“这是料盒进口，主题是前置:同握取一样，料盒里的物料尽可整齐排放，不要杂乱堆积等。”

戈培尔停顿了一下，说出包装流水线的几个原则。

“以工具代替手作业，使机械全自动化。利用机械取代人为判断，减少作业者目光的移动。”

用人判断有很多主观因素，以献礼工程后的冰箱为例，在能用的前提下，一个噪音略大些，一台电耗略大些，为企业利益，可能一闭眼就到了柜台，没对比抢着要，一有对比，就永远压在柜台上。

这是物质匮乏的年代，对质量的讲究还没提高到这一地步，但总有一天，国人也会走到这一步的。更何况产量也大幅度提高。代表团的所有人都参加过冰箱研发的过程，尝尽酸甜苦辣，自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