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本王已经告诉过她,本王不会代为转告你的想法。与其让她一直猜疑自己去发现,你不如直接了当地告诉她。”
“这……还请王爷安排。”
“明日,本王带她去你府上。”
“好。”
翌日,是个暖阳天。
若木忍不住雀跃的心,从出门就开始忐忑不安,怀揣着陆荆还给她的半面铜镜,半分不能安定。陆荆被她的模样刺的难受,便一直端坐在马车中闭目静修。
“王爷,他知道我们要过去吗?”
陆荆还是没能逃过若木的询问。眼皮颤了颤,轻轻应了一声,显得有些敷衍。
若木想着他许是这两日应酬地太过劳累,但还是好像找个人说说话,不然她会被憋死:“那一会儿见面,你要怎么介绍我?”
陆荆暗叹,睁眼看她,揶揄道:“你想本王怎么介绍?”
“这得你自己想啊。”若木虽是嘴上甩着锅,可还是帮忙想了想,咧嘴笑道,“我是你的表侄女儿。哈哈。”
陆荆不禁莞尔,点了点头:“嗯,可以。那你再想想本王是为何要带你去?”
“啊?”若木愣了一下,皱眉,“这个你也没想好吗?”
陆荆见她慌张,故作认真道:“嗯,忘记了。”
“那……那,那你跟他说的去找他作甚?”若木有些着急。没想到陆荆这么不靠谱,都出发了还没想好词儿。
陆荆挑了挑眉:“本王说找他要字。”
“要字?”若木陷入久久的沉思。
陆荆面含笑意,一双桃花眼却忍不住流露出疼惜。好容易将她打发,也不再接话,继续闭目养神,耳边是她不知道在嘟囔什么的烦恼声。这段路可真长。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王爷,齐府到了。”
“啊!”
若木受惊地手舞足蹈,看见陆荆睁开了眼,着急忙慌地拦着他道:“那个,你要不就说你带我来长见识的?”
陆荆桃花目浅笑:“好。”
起身将离,又被她拉了回去。顺势只能在她对面坐下。
“我,你看看我今日如何?”
陆荆很是配合地认真上下打量她。小髻委委,白玉珠花点点如同晶莹的雪花点缀发间,红色丝带与发丝编织,加上略施粉黛,身着皇上送的那套衣裳。整个人显得活泼热情,也确实很好看,与平日大有不同。
今日她早起了好几个时辰,请沙华帮她好好拾掇了一番。果然还是衣妆改人。
陆荆寻了半天,诚恳夸赞:“嗯,气色很好。”
若木也懒得再挑他的用词,紧张地比划:“我这样会不会穿的太艳了,会不会不太好?可是沙华夫人说,年初去别人家穿的喜庆些才好。还有我脸上的妆容有没有坏?我刚刚摸了好几次脸。沙华夫人早上给我涂了一堆东西,如果弄花了岂不是很难看?”
陆荆此刻也不显丝毫敷衍,再次替她确认了一遍。皇上送的那套衣裳,虽是红色却不入艳俗,样式精致简单,只会衬的精神有气色。而沙华的妆容手艺更是不容怀疑,脂粉薄如蝉翼,在她脸上服服帖帖的,显得舒滑如瓷。
“没有丝毫问题,一切都好。”陆荆蓦地起身,俯身伸手,指尖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了一下,“好了。再不下去,马车一直停在门口,这才显得不妥。”
“嗯,好。”
若木跟在他后面下车,抬头又看了一眼她悄悄来看过好几次的匾额,“齐府”。齐,她是姓齐的……齐若木,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听。
晃神间,守门的家仆已经邀请他们进去了。若木几步小跑,畏缩在陆荆身后,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
陆荆偏首瞧见她慌乱的眼神,瞥见她的小动作,心下也不是滋味。四周平静,平静的如同暴风雨的前夜。微微放慢步子,侧身与她平行,趁她将手放在身侧的时候握了上去,感受到她手心里的虚汗,紧了紧表示安慰,下一刻又松了手继续往前走。
若木扑扑通通的心因为陆荆的一握更加躁动难安,莫名地更加紧张,不过好像不全是因为待会儿要认爹的事。悄悄抹掉手心里的汗,重振旗鼓,端正姿势。
家仆直接将他们带至了会客小厅,那里早就背门站了一个人。
一身深色青衣,背脊挺直,头戴幞头。看似很日常的打扮,应是个不折不扣的儒生模样。不过,此时他的形象却在若木面前不断放大。
听见动静,他回身。黑色的短髯,温润的双目。他的目光似有法力,让若木半点挪不动步子。若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站定,行礼。
“臣齐代见过逸兴王。”
陆荆见若木走不动路,便也停在了门口未踏进去:“齐大人不必多礼。待会儿本王要带这位表侄女儿四处转转,便将她一同带来了,未提前告知,还请齐大人不要介意。”
若木忙道:“若木见过齐大人。”
齐代望了陆荆一眼,确认这个就是他的女儿,声音也有些发颤:“姑娘,无需多礼。逸兴王要的题字,臣已写好。逸兴王好容易来一次,还请不吝留下,在寒舍用顿粗饭。”
陆荆有些想拒绝,不太想满足他的这个愿望。顾及到若木的情绪,便瞧了她一眼。她仿佛早就等着他的目光,一接触便按耐不住地猛点头。
“那便叨扰了。”
齐代先让人将他的字拿了出来,若木什么也不懂地跟在陆荆身边做鉴赏,嘴里毫不吝啬地夸赞:“好看,真好看,比我见过的字好看多了。”
陆荆好笑看她:“你知怎样的字是好字?”
“不知,但是看着就好。而且是你专门请题的,那一定是顶好的字,以后再看别的也有个参照了。”若木躲在他边上得意洋洋地夸赞,偷瞄齐代的反应,见他好像挺受用更加开心。
陆荆点了点头:“苍劲沉稳,行书连贯有奏,颇有南北遗风。麻烦齐大人了。九斤,将字小心收着。”
九斤应声上前,等着齐代的人将纸轴起,置于竹筒内。
赏罢字,具各坐下。
陆荆抓着时机开口:“对了,若木正好也有问题想请教齐大人。若木,不若你现在便趁机问了罢。”
此话一出,两位当事人皆是呼吸一紧,神态不自然起来。
“啊,是,是有个问题。”若木不安地看向陆荆,得到眼神鼓励,起身走至齐代面前。掏出那半面铜镜递给站起的齐代,“不知齐大人认不认识这个?”
齐代垂目,眼神闪烁,接过她手中的铜镜,许久才出声:“识的。”
若木一喜:“那它是谁的?”
又是长长的沉默。
“它正是我们齐家的。”齐代笑着抬头,“不知姑娘从何而来?”
若木喜不自胜:“这是我娘的,她生下我便去世了,这是她留下的唯一遗物。”
“你娘叫什么?”齐代努力保持着平稳。
若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根:“这,我也不知道。养母发现她的时候,她没来的及说名字……我记事的时候,也只看的到一座坟,连母亲的模样也没见过。”
“这……此镜是孝宗帝赐予齐某的太爷的。后来落到了齐某的堂兄手中,堂兄临行前将一半留与堂嫂。若是没错……”
若木惊讶看他,久久不能回神,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所以,我爹是大人的堂兄吗?”
陆荆在旁听得不由皱眉。
“若是无错,便是了。”
若木继续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与齐某一同来都赶考,途中坠落悬崖。请人找了几日,只找到他随身带着的半面铜镜。”说着,齐代也从怀里掏出半面铜镜,将两面铜镜合在一同。
破镜重圆,严丝合缝。上面映着若木和齐代两人的脸。
“这样啊……”若木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忍住心中巨大的失落带来的哭意。几十年的寻找,却是一场空。
“没想到,堂嫂居然也……”齐代不忍心地看着若木,“这些年,想必是苦了你了。”
若木咬了咬嘴唇,丝毫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盯着那面合二为一的铜镜:“我爹叫什么啊?”
齐代默了默:“齐难。难道的难。”
“那我娘呢?”
“莫娘。君莫笑的莫。”
若木抬头笑了笑:“若木应是要尊您一声叔父,若木有一请,不知叔父能不能帮帮忙?”
“你说。”
“我想让我娘的坟迁回齐家,可以么?她现在孤零零地呆在山野,就连牌上都是空的。”
齐代心中一酸,黯然神伤,良久才喑哑道:“可以。待齐某与家中联系,会请人前去迁坟。让莫娘,归家。”
“那就多谢叔父了!”若木咧嘴,灿然一笑。如果能将母亲的事解决了,那她就无什么所谓了。
“不过,关于你认祖归宗的事,可能需要些时间。”
若木理解道:“没关系,我不急。只要他们让娘回去了就行。”
齐代犹豫了下,关心道:“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若木经过他这连番的询问,心下懂了些什么,抿唇道:“我就先赖在王爷那儿啊,然后等娘迁回去了,我就去找个人嫁了。日子嘛,好过的。”
齐代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分明看出她的故作轻松,可也只能顺着道:“如此甚好。那便麻烦逸兴王了。”
陆荆郁闷难解,语气不悦道:“不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