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棣突然被点名,手指发颤,脑子一蒙,再反应过来,刚数的都忘了。
“我在数舅老爷王爷说了多少个字。从我早上见舅老爷到现在,他都没跟我说过这么多的字,难不成是因为我跟舅老爷还不熟?”
毛棣的“舅老爷”让若木一阵想笑,碍于陆荆的面子,只能低着头憋笑。陆荆咳了两声,及时道:“这个‘舅老爷’着实显老,你还是换个称呼罢。”
毛棣眼珠子转了转,乖乖道:“好,以后还是叫您王爷罢。”
“都好。”陆荆满意地点头。
“王爷,这是我第一次来东都,您能先带我转转么?”毛棣适时提议,甜甜一笑,甚是可爱。
若木被这提醒,若有所思地揉着鼻头看向陆荆,在他回复之前,跟着附和:“七斤叔父,我这来了几天,也还没转过东都。”
“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如何?”毛棣精明地趁机道。
陆荆点头:“也好。”
既是了解东都,自然是以步行最好。入城后,三人便下了马车。陆荆打头,毛棣在旁边,若木继续自觉的和九斤走在二人后面。
东都熙熙攘攘,特别是进入主要的商业区后,更是难以挪动步子。两边高楼小摊,一片红火喜庆,这是在为过年营造氛围,而来往的也多是办年货的。毛棣对此景象甚是感兴趣,一路滔滔不绝。
“每年过年过节,山庄也都是热热闹闹的,不过像这么热闹的还是头次见。”
陆荆被毛棣缠着,只能先顾着她,连和若木、九斤分开了都不知晓。
若木的目光多是在小摊上流连,瞧见客栈就想起名扬客栈里的家人们。每年过年她都是巫山名扬客栈两边颠簸,不过团圆饭都是在名扬客栈吃的,因为师父和师兄不太喜欢过节。初一观音庵的一点喜庆都是师父师兄做些比平常要多些的吃的敷衍出来的。
每次过节过年,她也都会想着给名扬客栈的孩子们买些什么。今年她不去了,不知道名扬客栈是否还是跟以往那般热闹,自己一个人,这年也不知要怎么过。
便是在东都,也少不了贫穷至讨的乞丐。他们瑟缩在一件破破索索的麻衣里,双目涣散,浑身发抖,嘴唇发紫。捧着破碗,遇到心情好的行人可以多接受些馈赠,双目便集中的发亮。许是要过年了,辞旧迎新,大家都很大方,铜板声不绝于耳。
若木经过他们时,脚步便不自觉放缓。同是天涯沦落人,难免会有心心相惜之感。摸了摸口袋,却是空的,这才反应过来,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现在都是寄人篱下。面对对方希冀的目光,她只能抱歉的笑了笑,灰溜溜逃走。
“若木姑娘。”九斤突然叫住她,将身上的一些银两递给她,挠了挠头笑道,“好容易出来一趟,你看看你想买些什么?我回去再找王爷销账。”
若木瞥了眼他手里的碎银,犹豫片刻,一把抓过去:“你不用找王爷了,这当是我找你借的,日后必定还了。”
“好。”九斤笑道。
若木很爽快地蹲下,将银子放进瘦小的那个小孩子的破碗里,摸了摸他杂乱又脏兮兮的头发道:“希望你也能遇见一个好心人。”
“谢谢姐姐!”小孩子咧嘴笑道。
若木起身,迅速扭过头,眨了眨氤氲的眼睛,眼前又是一片清明。心情却不觉跌落,再次回想起了七归师兄,师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从无家到有家,现在又是无家之人了。
“若木,九斤,你们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一道熟悉的铿锵的声音将若木击醒。顺着声源看过去,原来是何师尉这个傻大个,九斤正在跟他应对。在何师尉的身后,还跟着个大家闺秀及其丫鬟。那个大家闺秀,看起来挺好看的,鹅蛋脸略显福润,细长黛眉,大大的眼睛略显深邃,脉脉含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面含浅笑,如春风拂面。
“何将军,我们正是跟王爷一起出来的,不过好像是跟王爷走丢了。”九斤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地解释,“这位是……”
“我们老爷是禁军统领。”小姐身边的丫鬟适时介绍提醒。
九斤立马反应过来,行礼道:“小人九斤,见过范小姐。”
若木在一旁冷眼相看,默默地后移了些步子,借着来往人流做挡,假装不是他们这堆儿的。耳尖地却听见从身旁酒楼出来人的议论。
“哎哟哟,听说,那个被劫走的丫鬟在城外上吊自杀了。没多久之前被发现的。”
“是那个东都府衙文书家的那个毒杀主子的丫鬟?”
“可不是,逃出去了还自杀,看来是良心上过不去。”
“啧啧,本来就是个没良心的,还谈什么良心……”
若木听着忘了神,目送他们越走越远,连何师尉叫她都没听见。他们说的那个丫鬟,应该就是荇儿,荇儿不是受冤的?怎么会自杀。难不成又是江葛作怪?
在户县的时候江葛就不干好事,怎么还一路跟到了东都来。难不成她命中带煞,将这个女魔头给吸引来了?
“喂,你想什么呢?”
肩膀被人重重一打,如雷般的声音穿透耳膜,若木登时惊了一跳。若木捂着胸口,一脸不解地看他:“啊?干嘛?”
“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都听不到。”
若木不满道:“我没想啥。对了,你之前说能送我套房子,还能送不?”
话落,她便感受到两道炽热的目光,但是身体不自觉的发寒,发现是那位范小姐和她的丫鬟,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何师尉毫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格外地狡黠。
“可以可以,不过你能不能帮个忙?”何师尉忽然放低音量。
若木有种不好的预感,摸了摸鼻子道:“帮忙可以。但是,人与人之间是不是要有点信任?我看你忠厚老实的,别给我挖坑跳。”
何师尉很是配合的憨厚一笑:“绝对不是什么坑,就是我爹最近想尽办法让我娶媳妇儿。我这才二十五,连战场都还没上过,哪有心思娶媳妇儿?你且帮帮我,让我爹消停消停。”
若木有所预料,一点也不惊讶地回复:“挡桃花这种事你就别找我了,人家范小姐看起来挺不错的,你娶了不挺好?二十五,也不小了。一般人孩子都满屋子跑了。”
“范小姐是好,我这不是配不上人家?你就帮兄弟一把,日后富贵绝不相忘!”何师尉很是霸气地许诺。
若木为难皱眉:“不行,我没办法。不过,你那房子是因为我帮你找到了宝石,你答应送我的。就算我不帮你这个忙,你不是连带房子也不给了吧?”
何师尉别扭两下,窘然道:“这,我的房子,都是我爹的。我要是不听他的话,那我也送不了你房子。”
若木愣眼,没想到陆荆说的还真是:“那,你能不能听你爹的话,娶个媳妇儿?”
“喂,你这么没义气?不都说江湖人最讲义气,你怎么为个房子就把我给卖了?”何师尉气恼控诉。
“何将军。您别和朋友叙旧将我们小姐给忘了。”范小姐身边的丫鬟出生控诉,将若木本来的话压了回去。
若木见状,立刻将何师尉推搡回去,在他背后悄声道:“你赶紧的,讲义气就给我弄套房子。”
“范小姐,我这边还有些事,要不我让人送您回去?”何师尉歉意解释。
范小姐登时脸色不好,将丫鬟拉了回去,尽量不失体面道:“不必劳烦将军了,我与子兰还要转转。便不打扰将军,子兰,走罢。”
“哎,小姐,不急。将军,有事儿咱们下次约时间,您既然是陪小姐的,这样着实有失君子风范。而且这外面听不安全的,你快些陪着小姐罢。”若木立刻将锅甩回去,她绝不帮何师尉这个棘手的忙。
她最怕的就是掺和别人的“家事”。
“王爷。”
何师尉和九斤突然念叨,神情严谨。若木扭头见陆荆脸色不好地赶过来,不过显然故意放慢了速度。大老远还听到毛棣的庆幸声。
“就说不用急嘛。若木姑娘哪能就这么丢了。”
临陆荆近了,其他人纷纷行礼。若木左看右看,想着要不要跟着行礼,调整了下斗篷的帽子,用自以为很符合的措辞道:“你们走的也太快了,一转眼我和九斤就找不到了。”
陆荆暗暗叹息一声,舒展眉头,扯了扯嘴角道:“你不跟紧,若出了事,莫要来怪本王。”
“大庭广众之下,能出什么事……”若木的漫不经心在茫茫人海中隐约看到江葛的那一刹那,瞬间消失。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有。可她刚刚看见江葛藏在一个斗篷帽子下对着她狞笑。
陆荆见她脸色变化,立刻靠近侧身挡着,将她护住,望向同个方向。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敢放轻松,神情凝重许多:“还是不要在外面逗留了,早些回去罢。”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毛棣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其他人也是一样。
若木紧紧抓着陆荆的衣袖,心不在焉地想缓解大家的紧张感,同时给自己些心理安慰:“没什么,我眼花了。”
“你才病好,还是不要在外面吹久了,我们先回去罢。有贞,你继续陪小姐逛罢。”
陆荆提议罢,带着人便走了。空余一脸苦恼的何师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