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雨打在身上，寒气入骨。
户县后衙庭院，梧桐叶落。
若木与七归从杜家回县衙，也来不及换身干净衣服，立马就刚刚在杜家看到的情形做安排。
“丫头，刚刚那个白衣裳的就是当今皇上，他身边的墨色衣裳的男子是当今皇上的十叔，逸兴王爷。他是个心思缜密机灵之人，你之前可有露出过什么消息？”
若木脑子里的浆糊一通乱搅，好容易才回话：“我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他们除了知道我叫若木，名扬客栈是一个落脚点，来户县有秘密事情就没了吧……”
七归紧皱的眉头稍稍展开些。
若木还在思考，有些犹豫道：“那个，我遇见了花椒，一激动就说帮他换张漂亮的脸，被那个王爷听见了。他还问我是不是会易容之术，让我给瞒过去了。不过他又试探了我的武功，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七归的整张脸都快揪到一起了，若木越说越心虚，低着头不看正眼看她。
“你这丫头果然太单纯了……”七归揉了揉脑袋，“想必他已经对你有了一定的了解，今日起还是我来扮何菅罢。”
“诶，你不是说让我来么？”若木喜出望外不忘卖乖。
“只怕你来露陷的更快。这样罢，我让女萝将你带进杜家，你只管将杜家保护好就是。我不去找你，你就别来找我。凡事听你师姐的，还有弄清楚那个杜兰扇的情况，这个不必告知女萝了。皇上他们必会落脚杜家，你且离他们远点。”
若木点头，笑嘻嘻道：“归叔，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就一直告诉自己，我是个小乞丐，被神秘高人收为徒弟，前几年师父西去了，师兄也云游去了。我整日就是作为乞丐四处跑，这次来户县的目的就是为了去杜家做短工过冬的。”
七归盯着她，仍是不太放心，最终也只能点头：“嗯，你只管半真半假就是。”
“归叔你放心罢。我去多给你做两张假面！”
冯植一家子出了杜家，算了算时辰许是要到晌午，便直奔县衙准备凑一顿饭。
七归听说提刑司长官来了，立刻扮上何菅，换上官服出门迎接。得知他们还未吃饭，便领至餐桌，请其一同用食。
冯植兴冲冲地跟去，却见桌上只有简陋的两盘青菜，一般家庭的伙食，不尽失望。
本以为自己俸禄不够大吃大喝，借着巡视的由头可以蹭吃蹭喝，谁知这厢比自己还简陋。
“冯大人见笑。下官孤家寡人一个，每顿两盘小菜就足够了。不知大人驾到，下官已让下人再去做，请大人和夫人小公子再等等。”七归扮的何菅恭恭敬敬道，应对起来如鱼得水。
冯植瞧着这人，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勉强笑道：“何大人如此清廉，当是我们百官学习之楷模。本官突然造访打扰，让何大人破费了。”
七归也不再客套，笑了笑道：“冯大人请坐，夫人小公子也请坐。”
具各坐罢，七归方明知故探问道：“不知冯大人来此，可是户县出了什么问题？”
“啊，没事儿，这不是初上任想要在州内各县转转，看看刑狱方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冯植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随后突然凑上去笑道，“不知户县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本官的？”
七归犹豫片刻，还未开口，一捕快打扮的人便急匆匆跑了进来。见有人在，准备附耳汇报。
七归一看就知道没好事儿，正好这位提刑官是来找事儿做的，索性给他算了。
“这是冯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吧。冯大人，这位是我们的刘捕头。”
刘捕头抱拳道：“是，大人。有人来报案，在城外山上发现一个尸洞。”
“尸洞？！”
七归高声反问，缓了缓，保持着何菅该有的沉着冷寂，等着冯植的反应。
冯植闻听也震惊不已，不是说“在城外山上一个洞中发现一具或几具尸体”而直接说的是“尸洞”，可见事态之严重。看了一下何三秀，她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冯植笑着凑过去：“何大人，看来你这是遇上大案了，本官就暂且留下来，看看此案情形。”
七归点头道：“冯大人说的是，咱们一块儿去看看这尸洞如何？”
冯植有些发苦，这一来还没吃上饭就要走。不过感觉有个大案在等着他，内心深处又被刺激的极为兴奋，好久没有遇上个案子，别说心里还真闲的有些发痒。
“大人，外下大雨山路难走，不若等雨停了再去？报案人言此洞在悬崖峭壁中，相信大雨不会毁了现场，再者，这冒着大雨下悬崖，我们兄弟性命也堪忧。”刘捕头恳求道。
“冯大人，你看？”何菅将决定权交给冯植。
冯植倒是想立刻赶去查看，不过听情况也确实危险，思索一番便道：“也罢，雨停了再去。唤报案人说明下情况。”
七归领着冯植和何三秀移步待客厅，将阿宝托给府中婆子领着。
刘捕头很快便带了报案人进来。
冯植一见，竟是江离，不免欣喜，上前寒暄两句。向七归介绍了一下，并悄声问了昌荪的情况，知他去了杜家不由暗骂他速度快抢先一步。
稍许，江离将案情说了一遍，关于杜辛夷的部分一句带过。
“今日杜小姐入山采药，去了后崖欲摘峭壁之芝，结果发现了峭壁中的尸洞。在下后来亲自进去看过，大体有五六十具尸体，多为青年男女，有些已成枯骨，有些年头了，有三具女尸比较新鲜，应是最近才死的。看样子那堆尸骨时间都不一样，具体的冯大人验过后便可知晓。”
听到有五六十具尸体时，在场皆已色变。
刘捕头最先激动道：“那三具女尸肯定就是最近失踪的三名女子。”
“一个洞中能有如此多的尸体，不可能是这些人自己从悬崖上下去，多个凶手同时抛尸此处也未免太过巧合，看来是凶手的堆尸地。户县之地竟然隐藏如此大案，是下官失职，请冯大人治罪。”何菅自动请罪道。
冯植一心扑在这个大案上，哪儿还管他罪不罪的，摆手道：“何大人言重，凶手手段高明，行事诡谲，也属正常。只待天晴，咱们去查看一番，想必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对了，在下发现一个特殊之处。这些尸体看样子还不算太过腐烂，但浑身无血色，上下无致命伤害，只是脖颈处有两排牙印，应是被人咬破血管，吸干了精血所亡。”
江离当时与杜辛夷相别，重返崖洞，跟过冯植一段时间，因此检查尸体之时更加仔细。
这样的重大发现，让在座更是寒毛直立。
“大人，莫不是妖祟作怪？”刘捕头战战兢兢道。
冯植惊跳：“喂，这世上哪儿来的妖祟，莫要乱说。顶多也就是个什么妖道要练旁门左道才这样变相残害人命。”
“大人说的是，刘捕头说话要谨慎。”七归附和道，实则也在安慰自己。只希望此事与杜家无瓜葛。
这雨下的倒是大，一直入夜也未停。七归为冯植一家子安排了厢房，江离依旧回客栈。
冯植闲聊之间，又再次试探道：“听说何大人前些日子被女鬼吓坏了脑子？”
七归不动声色回复：“下官只知醒来失了忆，却不知如何失的。听手下说是这样。”
“哎哟，那这可就影响了。何大人须得上报上面才是，派个人过来辅助何大人。免得将政事给耽搁了。”
“大人说的有理。不过近些日子有些事情也想起来了，想必过些日子就好了，不会耽搁。若直接上报的，反倒惹得太妃将军过于担心。”
冯植闻听，将快脱口的谩骂之语收回，暗暗嘲讽有后台的人真的是活着都趾高气扬，且皆是贪污之流。俗语有言：体肤不全者，心智亦有奇异也。
“何大人说的有理，这尸洞一案须得早些破了才是。破此大案，传至都城，何大人的形象又得光辉几分，想必过不了多久便能官至中央了。”
七归沉默不再言语，一点下官对长官的奉承都无。顿了半晌，忽然道：“既是冯大人到此，下官便不再班门弄斧，此案还须冯大人主理才是。”
“这户县乃是何大人地界儿，理当何大人主理，哪儿有随意越级之理？”冯植笑嘻嘻婉拒，双目精光隐现，“上一个杜蘅杀人案大人处理的就很顺畅，看来能力不凡，本官还期待大开眼界。”
“冯大人谬赞。杜蘅杀人案本就案情简单，凶手不打自招，故而顺畅些。尸洞一案应是积年旧案，此类天下唯有冯大人最为擅长。今日冯大人冯提刑到此，便是天意，下官请求冯大人相助。”
冯植悠悠翘起二郎腿，挥手让他收礼，抬了抬下巴，还要装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协助自是应该。本官也是巡县而来，何大人真当棘手，本官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大人！”
“对了，这尸洞案会不会与前些日子户县出现的女鬼有关？本官途径听说衙门里死了个刽子手，盛传是杜蘅身边的女鬼复仇来的。还有人说杜蘅一案此中有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