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的房间格外的寂静,空气也沉闷地快将人闭过去。
七归神色微变,迅速理了理思绪,这才一本正经地瞎分析。
“大人也说过,这神鬼之说当敬而远之。怪力乱神之说不过是市坊受慌所传。不过才处决了杜蘅,行刑之人又恰是这施刑之人,百姓将此事与杜蘅相关联也是情理之中。不曾拷打施刑,人证物证具在,杜蘅未曾矢口否认,何来冤屈?大人英明神武,必不会相信这坊间谣言。”
“那冯大人如何解释刽子手之死与衙门被袭一事?”
“此案下官也在调查。不过想必是为犯人报仇的暴民前来扰乱罢。死刑犯人不乏江洋大盗一流,且对衙门有仇者,毁衙滋事,屡见不鲜。”七归面不改色,条条款款据理分析。
“比如杜蘅的女鬼复仇?”
“大人又在玩笑了,适才才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冯植却不大满意,嘲笑一声道:“看来何大人确信杜蘅一案无冤咯。”
“无冤。”
“何大人受惊失忆,不想此案记得如此清晰,言语这般笃定。”
七归定了定心神,绞尽脑汁回复他的疑问:“衙中有备案载记,下官为破坊间谣言,几番查看,案情合理无一纰漏,故而这般笃定。”
“或许是有人证何大人未取到而不自知。”
冯植自信满满看他。
七归眨了眨眼睛,讶异看他,恍然明白他如此兜兜转转并非空穴来风。也不想再与他绕圈圈,无奈笑了笑。
“冯大人可是对此案有何不同的见解?如今犯人已斩,案卷归库,冯大人可是要翻案?”
“本官只是无意间听到一些新的东西,对此案生疑罢了。若杜蘅确非真凶,那真凶逃亡在外,你我如何坐视不管?”
七归是没想到此案还另有隐情的。若真有隐情,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杜蘅替杜兰扇顶罪!这家人倒底是怎样的可怕?
“那冯大人可是了解到了什么?”
冯植身子前倾,低声神秘道:“两次落水声。”
七归一头雾水。
冯植含笑坐回去:“有人在案发当晚听到了两次落水声。杜蘅并未跳进水里,那一次是王舒被人推进湖里,另一次呢?”
“真正的凶手……”
七归心中“咯噔”一声,他已经帮着藏了一条人命了,如今却原来另有命案。他倒底该当如何,若继续下去,只怕是助纣为虐。
“现下何大人以为如何?”
七归感觉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窗外的雨声就像锤子,稀稀拉拉全都砸在心口上。又闷又难受。
好久才缓缓起身,行礼认罪:“若此案真有疏漏,便是下官懈怠之罪。现下,全凭冯大人做主。”
“刽子手的尸首现在何处?”
“当夜案发现场失火,刽子手的尸首已成灰烬。”
冯植当即惊讶,再看眼前人,深觉怀疑:“那尸格呢?”
“回大人,仵作还没来得及验尸,尸体便被毁了。”
“当真如此之巧?!”
冯植拍案而起,恼怒之至。
“此事确实太过巧合,但都是实情。”
“哼!”
冯植一时无处可泄火。突然断了一条线,只能再次从杜家入手。
既然昌荪已经进了杜家,那他可以从昌荪这里着手,还有江离今日跟踪了杜小姐!
晚饭过后,冯植以散步为由,出门直奔江离落脚的客栈。
向来机警的他,出门便隐隐感觉有人跟踪,想到是何菅派的人,也懒得置理。
赶至客栈门口,昌荪也正巧“散步”而来,身后照样跟着个小尾巴。
普通的单人客房,一壶清酒,几碟下酒菜。
正巧江离还未吃饭。
江离这次从与昌荪分开之后开始,完整地叙述了一番。
“尸洞?!”昌荪最后听到江离的描述,对尸洞情况感到大为惊异,停了许久,才道:“这尸洞一案可谓大案,既然冯大人在此想必很快就能破案。本官暂时也留在户县,待此案破了再巡其他地方。”
“下官自当尽力,待着雨停,便上山查看现场。”冯植执手道,随后又不着调地传授心得,“作为一名君子,应该送两位姑娘回家才是,怎么能不管她们,就各自走各自的呢?就你这样,还想娶到心仪的姑娘,真是难于上青天。我跟你说,我喜欢上你嫂子的那会儿……”
“冯大人。”江离忙打断,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冯大人,她们主仆二人的武功与我差不了多少,且不愿在下跟着,在下何必多事。再者,在下对杜姑娘绝无半点非分之想,何谈娶妻之事?”
冯植目光怀疑地看他:“抱也抱了,搂也搂了,你可不能认为人家嫁过人就嫌弃,不说杜姑娘没嫁出去,就算嫁过去了,你也不能做这样吃豆腐不负责的调戏寡妇的事儿啊!”
“冯大人如此说也太过了,未免毁伤杜姑娘清誉,两次皆是救急罢了。”
江离气恼,冯植立刻笑呵呵上去赔笑。
“只是开个玩笑,贤弟莫要生气。”
面对冯植这等嬉皮笑脸之人,江离也懒得再追究,连解释的话都不想多说。昌荪也是看透了此人,想必正义的话对他也没甚作用,便一语不发。
冯植继续嬉笑道:“这户县是不是不接待外乡人?那两位跟踪跟的我都发现了。”
“冯大人果真敏锐。”昌荪微微一笑,无所谓道,“应是杜府的人在跟踪我。”
“跟踪我的是县衙的人。”冯植也无所谓道,“昌大人今日在杜府可有发现什么?”
昌荪静默几秒。
皇上私访之事不可泄露。至于公主一事,不可与他人道,杜家人的身份更不可能与他道。那也就没什么了,只好捡了捡与案情有关的。
“杜小姐成亲之前一直身居闺中待嫁,而杜蘅身边的女子杜大夫也不知晓。但被害人手中的凤戒是杜蘅所有,想必此事并无甚冤屈。那两次落水声,想必还有打斗中物体掉落所致。既是无问题,冯大人也不必查了。”
冯植问题,不以为然,立刻将昨日在客栈所闻托出来。
“听名扬客栈店主所言,此凤戒乃是在那女子手上的,并听见杜蘅唤她妹妹。看来与杜大夫所言,多有出入啊。”
昌荪脑子一嗡:“本官也曾向杜家下人打听过,成亲前杜小姐确实未出过闺阁。”
“唉哟,这就蹊跷了。”冯植惊诧的有些兴奋,“难不成举家对过口供?”
“看来还需再探口实才是。”
昌荪慎重开口,想到杜景胡多有隐瞒,便对他的那番话多有怀疑。心中倍感纠结:关于太后与小公主的问题,皇上和逸兴王爷都信了,他又有何不信?此事还是先禀报了皇上才是。
“今日昌大人可曾见过杜小姐?”
昌荪道:“未曾,今日杜小姐在山中淋雨着了风寒,卧病在床。”
江离许久未言,心中默然有了想法,这个昌大人定另有目的。不过与他无关,也不想关注,官场之事他这样的江湖之人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不过此时,心中却是一阵咯噔,且越想越觉好笑。早上还逞强言淋雨不碍事非要赶路,回去就卧病在床,到底只是个弱女子,只能逞口舌之快罢了。
“说起来,这两日下官结识了一行人,他们今日也入了杜家,不知昌大人可知晓?”
冯植老早看他们一行人不是普通人,试图从昌荪这里打开一个突破口。
昌荪点点头:“今日曾碰到过。”
“昌大人可识的?”
“不识。你问此作甚?”
“他们一行人中,有个叫戚子的瞧见杜小姐便冲了上去,像是认错了人,着实令人好奇。他们乃是都城口音,一看非富即贵,想着昌大人会认识。既是不识,那便算了。”
“认错了人?伯正兄不也是寻人来的?”
江离忽然提起。
冯植眼睛一亮,忙追问:“昌大人是来寻人的?”
“不过是被亲友所托,不值一提。”
冯植点头表示相信,心中却存了疑窦。
“如此,下官还有一问。听说何菅何大人乃是当今太妃与大将军之弟,不知其为人如何?”
冯植没有丝毫犹豫,出口便来:“此人本官不熟。不过他曾经是逸兴王爷的伴读,深得王爷信任。听说为人极为沉着冷静,有为官造福一方之志,因而皇上破例将其任为户县县令。”
“确实够沉着冷静。”冯植意味不明一笑,“听说何大人前些日子受惊过度伤了脑子,有些事记得却格外清楚,看来也是个特异之材。”
“冯大人此话何意?”
昌荪抬眼询问。他倒不是关心何菅,逸兴王爷自会去找他,自有人关心他。不过这冯植言语多讽刺,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前些日子离奇死亡的刽子手尸首毁于失火,仵作也未曾来的及检验。而何大人却格外笃定此为巧合,且杜蘅一案无冤。适才又派人跟踪与我。”
“哦?如此确为可疑。”
昌荪已定主意请逸兴王爷前去试探情况。
“总之,看来要调查清楚杜蘅杀人一案,将面临诸多阻挠,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便辛苦冯大人了。”
“大人客气。”冯植笑嘻嘻应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