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的工厂，荒草张牙舞爪。
不知道多少环之外的这片灰色地带，是城市光辉不及的地方。
不像电视节目和故事中描述的那样。
这里没有腐烂垃圾、肮脏的污水和流窜的老鼠。
只有一片锈迹斑斑的、被人遗忘的干净。
这里有流浪者最后的避风港，让他们在寂冷夜色降临时得以片瓦栖身。
不必被城市市容管理小组驱赶，或是被送到临时收容所。
他们早已无家可归，而收容所并不是无偿的慈善组织。
当然，这里也有罪犯，和无处不在的黑暗。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阴兀的攥紧了通话器。
“反正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只剩最后这一步而已。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提议，不是吗？”
小巧古旧的通话器是现今少有的可以被简单改装的防窃听定位通讯设备。
轻微震动中传来的声音古怪的沙哑。
显然是做了变声处理。
“x！现在你才告诉我绑的是谁！还让我从拐子变绑架勒索！你他妈算老几！”
眼角的血丝连通在角膜边缘，蛛网一般。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两年前的梁远航千金绑架案......怎么，不熟悉吗？”
男人的瞳孔瞬间抽搐，指节青白，口中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比傍晚的风更凉。
“你知道什么！”
“我以为三天前你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看来还是高估了你。现在你能做的只有按我的指示去打电话。不然我自己去打也可以......”
耳中的声音突然变化成一个非常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男子不确定，但感觉这是自己的声音！
这个恶魔！
两年前还只是个普通装修工人的男子策划了一场绑架勒索案。
绑架的对象是华夏首富梁远航的独女，年仅四岁的梁菱。
一时成惊天热点，全民关注。
绑匪要求用三十公斤标准金砖装入手提箱，在指定的时间和地点投入河中。
通过改装的报废工程机器人将手提箱直接投入旁边的焚化炉中。
烈火将黄金融化，将其中的定位器和追踪设备一并摧毁。
焚化炉工作期间远程遥控移动，最终投河消失无踪。
虽然事后警方根据金属探测仪和卫星遥感找到了所有工具，但其中的大部分黄金不翼而飞。
回溯路径发现，河底有工程机器人拖动痕迹，并找到部分遗落的黄金碎片。
梁菱被发现于一片芦苇荡中，独木舟上是一部手机用作定位。
绑匪在手提箱入水之后将一组电话号码发送给了梁远航，梁菱全程未见到男子样貌，也未与其有任何接触。
作案手法谨慎老辣，详尽周密，不留死角。
梁远航找到幼女后放弃追查绑匪。
这年头盗亦有道的人也已经不多见，多得是拿了钱还撕票的亡命徒。
三十公斤黄金在首富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损失，年幼的梁菱也未有心理上的阴影。
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只是之后梁家每年安保上的投入都超过了这些黄金，着实避免了几次危机，也算是这次遭遇好的影响。
男子不是个好人，却是个聪明人。
当年不撕票不是因为善心，有善心的人也不会发这种财。
就算自己趁其不备将她偷出兴趣班，也绝不可能从一个暴怒的父亲手下逃生。
尤其这位父亲还是华夏的首富！
能得到一点常人眼中的巨款，恪守本分，或许还能逍遥法外。
一旦梁菱受了一点伤害，面临自己的只能是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无路可走！
所以他甚至不敢摘下她的眼罩，也不敢在她面前正常的说话。
一切顺利！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
装修用的工程机器人成功帮自己拿到了黄金，梁远航也没有继续为难自己。
警方没有得到任何证据，只要自己不蠢到大量兑现，没有人能发现自己！
那些黄金现在还埋在地里，男子虽然不敢兑现，总算也留了一条后路。
零零散散卖的一些钱开起了小店，不到一年就赔了精光。
干什么买卖也没有当初犯罪时的那种兴奋和快乐。
不是我不想就此收手做生意。实在是老天不给我那块料！
这就是命，生来就是捞偏门的命！
于是拉扯起几个兄弟干起了“卖羊羔”的活计。
一年多来风生水起，财源广进。
“如果是你自己打电话，还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说法。要是我帮你打，说的什么可就不一定了！怎么，还要考虑一下？”
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诡异的好像梦魇。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一场噩梦，自己就像被蜘蛛网牢牢锁住的飞蛾，层层叠叠，黑暗窒息。
“看来你想明白了。你只需要在我指定的时间给吴苍公司打电话，说法随你。我会提前把绑架视频发给他的。哦，对了！你还要录一个绑架视频给我，就发到...”
男子机械的记录、执行，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肆意践踏、凌辱的感觉。
仿佛自己是个牵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人。
这一根根的线，勒住手脚，扼住咽喉。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噩梦三天前就开始了。
电话里这个男人突然联系自己声称要买一个小孩，目标的照片和“行动指南”同时发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时间、地点、方式、路线...
一切都好像剧本一样，精准、周密。
在自己准备拒绝时，收到了银行账户的操作通知。
“我既然联系你，自然有准备。你要不要试试一夜之间身无分文的感觉？或者，你那些小弟会因为江湖义气和你一起喝西北风呢？”
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吗？
放下电话的男子失魂落魄，不知道这次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老......老大，有退烧药吗......恩......那个哑巴好像发烧了......”
男子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清脆，响亮。
手中淡淡的震痛让他舒爽不已。对人生杀予夺的感觉如此爽快！将心头的屈辱和憋闷一扫而光。
“赔钱货！发烧了就去喂凉水，多吃点安眠药！x，还要老子去伺候吗！”
女娃子最不好卖，要不是过两年直接摘器官还能赚一笔，早就扔河里喂鱼了！
这么小的女娃养大了当窑姐儿都亏，还不知道要卖几年才回本！
呸的一声吐了口痰在她身上，伸手又是一巴掌。
女孩僵立着没有躲，因为她知道：
任何动作。
都会招来更多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