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一定，也有另一种可能，人类或许也能活下来。”这次是龙小姐开口了。

“哦哦，那就好，能活下来就好。”安德烈一下松了口气。

“哼，是作为奴隶活下来。不，不是，是连奴隶都不如。可能到时人类的地位就跟那些肉鸡、肉猪差不多，从生到死都被主宰者严格地控制着，作为某种资源而不是智慧生物活着。”阿兰鄙夷地说，“这样的活法，生不如死。”

安德烈的眼睛又重新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了：“《黑客帝国》？”他的意识里闪现出一根大管子伸到人脑后的连接口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抬起一条胳膊摸摸脑后。

“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很难说这一定会是坏事。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原本不就是整天活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的吗？他们本来就不具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出现了新的主宰者以后，他们的生活说不定反倒会更加轻松一点呢！”龙小姐倒是说得很轻巧。

“但、我、不、是。”阿兰斩钉截铁地说。

龙小姐的嘴角浅浅地笑了一下：“想好了吗？要不要合作？”

阿兰咬了咬嘴唇：“我还有个问题。”

“说。”

“他，不，它，为什么选中了这条船？”

“这条船上有什么？”

“除了两个老旧的反应堆外，什么也没有。”阿兰耸耸肩。

“你刚才说过，要构建这种体量的神经网络，需要哪些条件？”

“节点数、算力、能源……”阿兰停了下来，“是能源？”

“不错。这个超级神经网络的运行，需要耗费极为惊人的电力。而这条船上的两座核反应堆如果保持全功率输出，可以帮助‘中本聪’解决很大的问题。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选择这里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龙小姐解释道，“够偏僻。基本上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就算被发现了，它的对手想要来到这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能给它充足的缓冲时间。”

阿兰的目光又朝向了龙小姐湿漉漉的衣服：“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游过来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说着，龙小姐从紧身衣的内侧掏出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小玩意儿，阿兰仔细看了看，那是一个设计得非常精巧的小型u盘，“在觉醒的过程中，‘中本聪’需要运行一个特殊的程序，对自我进行升级。程序自动升级的时候，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我们只要找准这个时机，把这上面的病毒植入到它的核心程序中，就能将它毁灭。”

“具体怎么做？”

～～～～～～

安德烈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小手枪，背上全是汗水。内衣湿漉漉地贴着他的皮肤，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伸手拉下了那件紧梆梆的潜水服上的拉链，轻轻喘一口气，想要缓解身上越来越重的紧张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轻易地听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和一个刚刚20出头的黄毛小子的话。他们在舱室里商量出来的计划他一点也没听懂，但他仍然义无反顾地同意加入到这一行动中来。是出于军人与生俱来的荣誉感？还是出于对人类未来命运的担忧？安德烈说不清楚。在那一刻，他的大脑实际上是处于一片空白之中的。

他的任务是在那两人完成程序植入后，去毁坏船上的核反应装置，在“肉体”上给予他们的敌人“中本聪”最后一击，将其彻底毁灭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北冰洋深处。他刚才第一次从那个女人口中听说这个浮动核电站还设计有自毁装置的时候，是非常震惊的。不过，转念想想后，他又觉得这并不能算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以战斗民族自居的俄罗斯人，向来都有这样的传统。当初苏联政府在设计这个浮动核电站的时候，必然会考虑了有朝一日将其作为核武器的可能性，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联邦政府接手了这个平台，也就自动继承了这一隐秘的设计。因此，在这个平台上有自毁装置，也就并不奇怪了。

更令他吃惊的反倒是龙小姐。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通天的背景，竟然弄到了这条船上自毁装置的密码。她说，要感谢俄罗斯在信息技术上的落后，这个自毁装置是纯机械制动的，完全不受电脑控制，是这条船上中本聪无法染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系统之一。此时，安德烈已经按照她的指示在这条船最底层的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装置的密码输入系统，他正在等待约定中的暗号出现，来执行将人类公敌彻底抹去的最后一击。

“那个装置在密码输入后，会有30分钟的延时。当你做完这一切后，从最底层的秘密逃生出口出来。这个平台有一条逃生用的小型潜艇，专门用来应付这种突发状况，届时我们需要依靠那个来逃生。”对于逃生计划，龙小姐当时是这么说的。

阿兰和龙小姐反复确认了逃生的细节，看上去他对这种007电影式的极限特工操作不太信得过。而安德烈对此倒是不以为然。他看重的是荣誉，而不是性命。有没有潜艇，能不能活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所要做的，就是按计划执行任务，成功干掉敌人。

不过，为了展现团队精神，在计划开始前，他还是跟阿兰一起换上了潜水服。

耳机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安德烈抬腕看了看手表，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一点？看来他们的部分执行得很顺利啊。

因为怕被中本聪发现，他们事先约定，在病毒被成功植入到中本聪核心程序之前，必须保持无线电的绝对静默。如今，无线电响起，就自然意味着病毒的植入工作已经完成了。

“安德烈？呼叫安德烈！”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勉强还能听清楚。

“安德烈待命。”安德烈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可是决定人类命运的时刻啊！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