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输完最后一个数字,心里长出一口气。这事比他原本想象的要顺利得多了。没有枪林弹雨的场面,没有凶神恶煞的敌人,甚至连一丁点儿的阻挡都没有遇到。要知道,安德烈下来的时候可是已经准备好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拯救全人类的呢!不过管他的呢!活干完了就好,让这个性冷淡的平台跟着那个叫“中本聪”的人工智能恶魔一起沉入到寒冷的北冰洋去吧!
世界就这样被我拯救了?安德烈看着仍在颤抖的手指,随后闭上双眼,沉浸在自己的老式浪漫幻想中。他想到古罗马时代打了胜仗的将领在进入罗马城的时候都会举办盛大的入城式,让整个罗马的居民来敬仰他们心中的英雄。他想象自己就是那个身披华美战甲、正立在四轮战车上的英雄,鲜花被一束束抛到了空中,姑娘们的尖叫声,百姓爆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耳机中突然响过不合时宜的噪音,打破了安德烈的英雄白日梦。他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还是跟刚才一样,什么人也没有,这里安静得像个墓穴,陪伴“中本聪”沉入北冰洋底再合适不过了。
安德烈试图重新拾起几十秒前做了一半的白日梦,那令他恼怒的是,梦的节奏已经被打破了,他无论如何再也无法梦回罗马城了。他有些忿懑地挥了挥拳头,返回了现实世界。这个地方没有鲜花,没有姑娘,没有热烈的欢呼声,有的只是无边的黑暗……
“哈!”安德烈无奈地干笑了一声。这才是典型的俄罗斯民族英雄的惯有待遇。几个世纪以来,俄罗斯人就生活在这常年冰天雪地的极北之地,从沙俄到苏联再到俄罗斯联邦,地广人稀一直都是他们国家的特点。也是因为这样,俄罗斯的战斗英雄们绝大多数都是无名英雄。无人知晓,无人祭奠,孤寂地埋在皑皑白雪之下。
如果上帝能够满足安德烈一个小小的心愿的话,安德烈希望他能够回到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子上,在春天漫山遍野开满鲜花的时候,那位梳着马尾辫的金发姑娘阿纳斯塔西娅静静地坐在村口的小山坡上,满脸期待地朝着他归来的方向不停地挥着手臂,大喊他的名字……
“安德烈!”
对,就是这样,带着热切,带着希望,急不可待……
“安德烈!”
咦?怎么还带着怒气?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这次他听出来了,不是梦中的姑娘,而是耳机里传来的女魔头的声音。
“我、我在啊。”刚从梦境中走出来,安德烈的舌头还不大灵光。
“你刚才干了什么?”质问声。
安德烈愣了一下,我干了什么你们还不清楚吗?
“你启动了自毁装置???”问话声中充满了惊叹。
安德烈更加诧异了:“不是你们让我启动的吗?”
“哦天呐!天杀的xxxx!”信号变差了,安德烈没有听清女王的诅咒声。
耳机里又重归平静。但安德烈心里却无法再平静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刚才自己幻听了?不,绝对不可能,安德烈虽然紧张,但作为上过沙场的老兵,这种自定力还是有的,他刚才分明是在听到命令后才开始的行动。难道是刚才那命令下错了?
安德烈的心中闪过一丝恐慌,他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刚才下命令的是谁?
下命令的时候,信号很差,声音听上去很模糊,但安德烈却能够清楚地听到命令的内容:行动。难道这是故意的?
安德烈敲着脑壳回想起刚才那个声音,绝对不是阿兰,他跟阿兰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了,阿兰打呼的声音他都能听得出来,他可以肯定那个命令绝对不是阿兰发出的。
那……是那个女人?好像也不像。声线是有几分相似,但说话的语气和气势完全不一样。不过这倒也可以归结为在战场上发号施令时的环境导致语调的变化……但不,还是不太一样,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那声音跟龙小姐的声音始终有这么一些细微的差别……
不是阿兰,也不是龙小姐,那会是谁呢?一丝凉意爬上了安德烈的脊背。
难道是……中本聪?
这下捅了大篓子了!
“那、那个……自毁装置还能终止吗?”幸好还没丧失全部理智,安德烈慌慌张张地寻求队友的帮助。
“前苏联的设计都是有去无回的,英雄哪有回头路。”耳机里传来龙小姐冷冷的声音。安德烈更加确信那道命令不是龙小姐下的了……
“那还有什么挽救的方法没有?”一想到自己就要从拯救世界的英雄变成助纣为虐的狗熊,安德烈内心丝毫不能接受,他试图努力挽回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
耳机里没有声音。
“阿兰?阿兰你在吗?你鬼点子多,黑进去关了那个自毁装置啊!”安德烈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你等等,我们再想想办法。”阿兰的声音显得意外的冷静,这多多少少帮安德烈舒缓了一些压力。
“其实提前触发自毁装置未必是坏事。”阿兰的声音继续在耳机里传出,“时间被限定了。30分钟,两边都是一样的。虽然我们并未因此获得额外的优势,但总比无休止地受煎熬要好,你们说呢?”
“对、对对……”安德烈一边应承着,一边回头看了下自毁装置上的计时器,跳动的红光此刻显示24:58,并且每隔一秒,计时器都会抹去一个数字,“只剩下不到25分钟了……”
“时间足够了。”阿兰丝毫没有被安德烈的情绪所影响,继续冷静地说着,“还有一点很有趣。中本聪的这次举动其实暴露了它一个有趣的特点。它竟然敢在缺少绝对胜算的情况下,主动制造一场’意外’,这是相当有冒险性的举动,可以说……就是在赌博啊!这完全不像机器该有的行为。”
“既然如此,我们也赌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