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钟炎为厉鬼上身,赶着马车一路来在九曲江下游,随后拐进了已被阴傀屠戮一空的村庄,这村里阴傀无数,正要对钟炎下手,此时地宗真人玉砚,道童凉微出手将钟炎救下,只是话还没说上几句,钟炎只觉着背后阴寒彻骨,玉砚凉微神色大变,随后骤然出手,灵力成风,将钟炎护持在内。
方才玉砚凉微联手,早将围住钟炎的阴傀尽数屠灭,连带着附身的厉鬼也被诛杀,只是这村里愁云惨雾非但不散,反倒隐隐浓郁起来。玉砚凉微二人关心钟炎安危,皆未曾在意,此时阵阵雾气飞突而上,直袭钟炎,玉砚方才醒觉,出手相护。
“凉微,速速布下五行护魂阵,与这老人家入阵暂避,这村里还有阴傀,绝非你现下能够应对!”
玉砚身形腾挪,早挡在钟炎背后,双手圆转和合,灵力翻腾,将那雾气抵住,谁知这雾气与灵力甫一相碰便又后退,遁入周遭雾中,无影无形,难分难辨,任凭玉砚真人修为,阴阳眼下也是一片迷迷茫茫,瞧不真切。
“上祈五行,与我静听,红炎炽焰,寒水凝冰,黑木成林,金铁交鸣,厚土浩荡,庇护万灵,敕!”
一旁凉微见这雾气诡异如斯,也不迟疑,当即念咒,青赤黄白黑五道灵光起而复落,化作一个五行护魂阵,将钟炎护持在内,凉微随后而入。这边五行护魂阵一成,周遭雾气骤然一鼓,朝中间逼了过来,一道人形缓缓而出,周身阴煞奔涌。
玉砚定睛看去,但见这人肤色青黑,面目狰狞,身形魁梧,皮肉多有撕裂,隐隐可见白骨内脏,一件寻常布衣早被涨得支离破碎,只剩下零星布条挂在身上,唯独一双眼睛并不似寻常阴傀赤红嗜血,反倒一片污浊,不分黑白。
“吼”
这阴傀自雾中而出,还没走几步便一跃而起,利爪带风,朝着玉砚真人狠狠抓了下来,周身阴煞流转,尽数聚在手掌之上,森寒彻骨,邪异无比。玉砚真人面冷如霜,待到这一掌劈在面前,方才后退半步,手中灵力飚射,化作一个八卦图挡在身前。
“轰”
阴傀一掌劈下,八卦图正反飞旋,闪烁明灭,阴煞灵力两厢冲撞,动荡不已。两下僵持半晌,玉砚真人周中法诀一变,八卦图骤然大亮,阴煞尽散,将那阴傀击出三丈开外,仆地不能起身,玉砚足尖轻点,飘然而退,剑指纵横,口中念咒:
“阴阳化生,水火真精,虚危上应,龟蛇合形,周行六合,威摄万灵,救护群品,四海咸宁,数终末甲,妖气流行,元神有敕,吾固降灵,阐扬正法,荡邪辟兵,何方妖魅,拘来现形,吾目一视,五岳摧倾,急急如律令!”
此间法诀念罢,玉砚手中八卦再起,只是此番却比之前大了许多,将玉砚真人整个挡在后面。此时钟炎站在五行护魂阵中,看着玉砚身前八卦闪烁,只觉着周身热血一齐涌上头顶,若非这会腿脚酸软,只怕早就迈步冲出去了。
“姑娘!姑娘你看哎!八卦图啊!哈哈哈,真带劲哎!哎呀……好看!哈哈哈,太好看了!”
凉微原本担心玉砚师叔,这会听到钟炎在旁边大呼小叫,不由偏过头来。只见这老头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满面红光,眉飞色舞,一张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拍着大腿看得热血沸腾,整个人兴奋得三魂七魄都要出了壳了。
凉微虽是道门众人,但毕竟只是道童,且心性跳脱,见玉砚师叔并未落入下风,钟炎神态又这般狂热,不由得就起了炫耀一番的心思,清咳两声,这才说道:“哼,八卦图有甚么稀奇,我道门法术精深,浩如烟海,岂是一个八卦图能够囊括的?”
凉微满以为一番话说出来,眼前这老头必会对自己大加敬佩,五体投地,谁知事与愿违,她这边话音未落,钟炎面上兴奋之色却早已收敛,肃然驳道:“姑娘此言差矣,有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八卦图乃是万法之宗,内有乾坤妙理,更藏大道轮回,任你术法千变万化,也终逃不出这八卦阴阳,又何以说八卦图不能囊括道门法术?”
“你……”
这凉微本想踩着钟炎好生显摆一番,以彰本领,谁知到头来竟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一阵抢白。凉微身在道门,自知阴阳生万法,只不过方才一心想着炫耀,所以才信口开河,不想却被钟炎给驳了回来,落了面子。凉微心高,哪里会平白受这般委屈,登时指着钟炎说道:
“哼,你不过凡夫俗子,哪里能懂得我道门妙法真意?我不过看你心诚,所以才与你多说两句,谁知你竟这般不识好歹,也不知在哪个破书摊子上看了些个无趣闲书,便以为自己参透天地大道了?坐井观天,愚不可及!”
钟炎看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凉微,便知她涉世不深,心下暗笑,遂不多言。此时一声嘶号自阵外而来,方才被玉砚真人击退的那只阴傀已然自雾中杀出,这会玉砚真人颂咒已毕,身前八卦图光华大放,倏然飞出,迎面便将那阴傀给扣在里头,任你天大的本事也难以脱出。
凉微见玉砚师叔大振神威,将那阴傀束缚在内,顿觉与有荣焉,朝着钟炎得意道:“这可是道门两仪八卦阵,你有功夫在那边信口开河,倒不如赶紧瞧好了,能看见道门大阵,可是你的莫大机缘!”
钟炎生来痴迷于太极八卦,这会一双眼睛恨不能粘在阵法上,哪还用凉微提醒。但见那阴傀被困在阵中,嘶号不止,一双利爪纵横挥舞,阴煞成风,狠狠轰在阵法之上,只是这两仪八卦阵内含妙法,秉承先天,哪是这么容易破开的,如此折腾半晌,阵法依旧纹丝不动。
玉砚真人见阵法稳固,当下也不迟疑,手中太上法印一起,两仪八卦阵中杀机毕露,道道灵力来回激射,或阴或阳,不多时已然在这阴傀身上打出数十个通明窟窿,阴煞为灵力所侵,便如雪见暖阳,冰入沸水,不过片刻,这阴傀便扑倒在地,声息全无。
“呼……”
这边阴傀一死,村中愁云惨雾倏然散去,房舍历历,明晰无比,玉砚这才松了口气,但之前毕竟吃了个暗亏,故而并未贸然收起阵法,反而缓缓将阵法收缩,其内杀意渐浓,必要将阴傀肉身剿灭,令其烟消云散方可。
“啊”
眼看着阵法已然收到七尺方圆,那阴傀尸身忽然一动,玉砚早有防备,阵中灵力悍然而下,正要将其打灭,谁知这阴傀双手猛地一合,结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印诀,随后周身阴煞收拢,轰然爆开,玉砚生怕伤及凉微,急忙催动阵法抵挡,只是这阴傀爆开肉身,威力陡然涨了十倍不止,两仪八卦阵一闪再闪,终是不堪重负,渐露损毁之相,玉砚不敢大意,只能全力维持阵法,将那躁动阴煞死死压制在内。
“吼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那本已散去的雾气倏然聚合,又一道魁梧身影自雾中而出,直奔凉微,五行护魂阵终是不能与两仪八卦阵相提并论,纵有凉微护持也只挡了片刻,便被阴傀一爪破去,这会玉砚被之前那只阴傀自爆拖住,难以分身,阵中一老一小再无依靠,眼看就要被阴傀击杀!
“玉砚师叔!”
“铮!”
铿锵剑鸣自村外而来,随后一道青光飚射而至,那阴傀利爪尚未到近前,便被青光从紫府生生穿了了过去,硕大的脑袋轰然爆开,剩下一副身躯朝前颠了两步,这才扑倒在地。那一道青光击杀阴傀,去而复返,轻飘飘地透入阵中,将其中阴煞剿灭殆尽,随后才倏然回转,望村口而去。
“玉砚师叔!”
凉微此时顾不得追究那青光从何而来,急忙跑到跌坐在地的玉砚身边,取出一张烈阳符贴在他胸口之上。玉砚面色苍白,内息稍乱,方才阴傀自爆,着实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若无后面一道青光相救,只怕这会自己和凉微还有那老人家必然都已命丧当场。
坐在原地稍稍捋顺内息,玉砚真人这才起身,以灵传音,恭敬说道:“在下道门地宗玉砚,不知哪位前辈出手相救,还请现身,容在下当面致谢!”
如此反复说了三遍,村里村外依旧是宁静无比,哪里有半点回音,玉砚在原地站了片刻,便知方才出手之人应是不愿露面,故而也就没再发问,转而看向凉微:“方才那青光与你擦肩而过,你可看清是个什么物件?”
凉微闻言,略一思索,这才说道:“那青光去势甚急,我也没怎么看清楚,不过瞧那长短宽窄应是一把长剑,且那剑身寒意纵横,青中含翠,翠里生玄,倒不像是寻常金铁,反而……反而有点像是……像是青铜所铸……”
“师父!”
玉砚眉头一皱,一时想不出哪位前辈用的是青铜剑,此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玉砚循声望去,但见一个青年拎着把菜刀朝这边冲了过来,凉微柳眉一竖,也不掐诀,随手便扔了一张离火符过去。
“哎哎哎,干嘛哎!”
那少年似是被迎面而来的火焰吓了一跳,登时方寸大乱,但却并未遁走,玉砚微微一笑,抬手便将那离火符打散,少年见火焰散去,这才来到近前,这正是“莽撞少年承旧业,七旬老者起仙缘”,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