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的娘,一进这院子,一见这院子里满是凄凄的荒草,便知得了她是怎一个情状啦,内心不由先有了一番惊惧和慌乱,不由即加快了步子,迅个地走向了她的厢房。
五娘的娘,进了五娘的厢房,一进门,即看见五娘躺在床上,还在睡呢!天呢!都至这晌了,她还在睡,她的脸说白不白,说黄不黄,不比个死人好多少。
她的娘吓了一跳,慌得摇醒了她,道:“都至这时了,怎还在睡?”
五娘睁开惺松的眼睛,见是她娘,一瞬地意意怔怔,末了,问:“娘,你怎的来了。”
她的娘眼内噙着泪,心痛地说:“我来看看你,我的妞啊,怎成这个样子啦。”
五娘说:“看我作甚?我很好!”说着即欲要再闭上眼睛,好似非常地无力。
她娘说:“你好个什么呀?怎恁疲乏,怎恁困得慌,呃!你夜里没睡好?做什么呢?”说着,用手抚着她的脸,又道:“唷!看看这脸,恁可怜见的,竟没一点儿血色。”
五娘睁开了眼睛,推了她娘的手,歪着头,伸出手,在枕边一阵摸索。
她娘立个知道,她要摸的是镜子,她娘也一眼即看到了镜子已跑到了她床的半当腰处了,遂立个拾起,递给她。
她拿着镜子,一照,立个坐了起来,这下,她的精神也提起来了。
她娘说:“呃!都至这晌了,光知道睡,也不知吃饭了没有,看这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也成傻子啦,让人如何放心。”说着即抹眼泪。
她只顾着照镜子,对她娘的话,视如未听。
又过了一会儿,她娘说“你吃了没有,呃!你想吃啥,让娘给你做些。”
她放下镜子,略有不悦,说:“怎又让吃饭,好不麻烦,呃,我刚和孙郎在山上吃过,我不吃,我不饿。呃,你不知,孙郞啊,他把地卖了,在山上建了个庄院,离这儿也很近,出了村子,上得山,即到了,可比我们家的庄院还要漂亮,没事了,他就带我往那儿住。”
她娘见她提到了孙生,立个知道,她又犯浑了,咳!真个的,她可不要愁死人啦。
她看见了她娘在哭,道:“你哭个什么,这青天白日的,谁也没死,你哭得什么?好不败兴,娘啊,好糊涂的娘,谁家女子不嫁人,我知你是舍不得我,你就恁舍不得我?那你和我一起走吧,你那女婿可不最敬重你的!”
她的娘见她虽是犯浑,在说胡话,但脸上竟有了些光彩,跟着,眼也水汪汪的发亮,那眉目生动,仿佛又回到了她原来是的样子,说话竟也越来越有力了,不由不想打断她。
她则哗得推了被子,要起身,要坐起。
她说:“娘啊,他来了,说是他要在此公干,嘱我不许告诉任何人,如让人知道了,官家要杀头的。”说着,她警惕地迅个睃了周围,然后又降低声音,将嘴凑到她娘耳边,极神秘说:“娘啊,以上,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你知道了就行,可千万莫再向外说啊,呃!他夜里来看我,好不悔恨哩!他说,他还要带我走呢。”
她娘听了,正难过,却不由灵机一动,就道:“那好,那你可不得再这样嗜睡了,你当该睡即睡,该醒则醒,早晨,起得早早的,生火做饭,再好好吃饭,把自己养得美美的,男子汉见了,才会喜欢,说不得,他还会早早地带着你走呢。”
她不觉粲然而笑,问:“真的吗?”
她娘点了点头。
过了两天,孙生又来了。
她正睡觉。
孙生涎涎地说:“又在睡觉,越睡越丑。”可说着,却仍搂着她上了床。
她的娘,不知何时,给她送来了老妪,以照应看管她,可她竟象不认识这老妪似的,一日里,她要去做饭,见灶前,蹲着一老妪,问:“哪来的老妇人,在我家做甚?”
老妪说:“娘子,我是来特侍候你的啊,你快去吧,这里,已不劳得你再亲手操劳了。”
她却推了那老妪于一边,然后,自己生火做饭。
老妪眼睁睁地望着她,不由叹道:“真个疯了,竟越来越疯,越来越傻,真可怜见的。”
老妪先是在上房支了个床,与她分着住,她仍住厢房。
这老妪受雇于她娘,对她照顾,颇为精心,每睡至夜里,总要去看顾她,常见她房门紧闭,在里面翻翻腾腾的响动,初时,不由喊她,她不理,之后,见她一直如此,也习已为常了,毕竟她已疯傻了,不同于寻常,说不定的,她要在里面做什么神神叨叨的勾当呢,遂再也不管,且认为,只要她的门仍上得牢牢的,她便没有跑,她个看她的也就放心了。
一日里,这老妪竟见那门大开,而屋里也不见了她的人,不由惊赫,遂慌里慌张地可院子里找她。
哦!这院里的草可不已长荒了,这儿一簇,那儿一簇,到处都是影影幢幢的树影,她说不定是跑到了哪一片的阴影里呢。
老妪正焦虑地在找她,却见她屋里的灯亮了,老妪遂又慌不迭地进了她的屋,却见她站在椅前,似在自言自语,语态竟也十分的安祥,满面喜色,只听她道:“呃!还臭,你真个臭东西,真是没法了。”
对此,老妪也习已为常,因时常见她对个椅子,对个床,唠唠叨叨的自己和自己说了一晌,什么“你就是不好……”,什么“今,谁个再说走,谁则没良心啦……”那老妪也不懂, 拉她,也拉不动,所以,对此,她也不啦。
其实,她时常地视老妪如空气。
其实,此时,她正是和她的孙生在一起呢,两人刚从山上的庄院回来,庄园内有水池子,两人是洗澡去了。
唉!怎个说呢,两口人,过日子,真免不得互相找茬。孙生竟发现她越来越丑,她则越来越嫌他脏,他浑身有股骚骚的臭味,她想起她以前侍弄牲口时,那牲口的味也比他好闻。
他涎涎地说:“那好,嫌我这,嫌我那,那我不来了吧,正好,我那公干也该了断了,我这就走。”
她立个气愤,一把抓住了他,道:“谁个嫌你了,呃,我说的你臭,那是自己人不诳你,将你的毛病,明着告诉你,你没的不识好歹,呃!你在官家面前做事,一身臭哄哄的,人怎近得你跟前?如惹到那官家不喜了,他可不免了你,你当这还是你在堂念书吗?谁不知伴官如伴虎。”
孙生笑了,却又好不耐烦,道:“好个有条条道道的浑家,真浑死人啦,对个爷这般管三管四,可我本就这味,跟你也不一天两天啦?你怎今天才知道?”
五娘不由也怔住了,可不吗?以前怎不觉他如此呢?相反,他以前可不浑身洋溢着男子汉的香醇味吗?那些时日,怎让自己恁个忘情的迷醉呢?
五娘,遂翻箱倒柜地找了一晌,找到到了她以前从娘家带来的香露,让他去洗,却是得到山上庄园里的池子里洗。
不料,他好个懒,却不去,这五娘不依,他没得办法,只好去了,五娘也陪他去了。
洗毕,五娘,不觉疲备,不由不想走了,哈!这儿也到处是房,又自个家的,在哪睡不是睡的,何必再回村子。
五娘即躺在池边的椅子上了,迷迷瞪瞪中,却突觉身前,竟倏地划过一道黑影,五娘一下醒了,竟惊得身上出了冷汗,遂连喊孙生,却是这孙生不知跑哪去了,天呢,这大山中,孤零零的一所宅子,又恁大,白日里看,也金壁辉煌的大房子,周围又到处都是花花草草,也算得旖旎美丽,怎到了夜里,到处都影影幢幢的呢,好不惨人。
这时,那孙生过来了。
五娘,惊魂未定,立个抱住了他,道:“孙郎,咱们走吧,我不想在这儿住了。”
孙生涎涎笑了,道:“怎的?看见什么了?”
五娘说:“好象,有山猫。”
孙生不由哈哈大笑,道:“天呢!你怕山猫?哈!这山上可不到处有山猫?还有虎、狼、狐狸呢,你怕不怕?”
这五娘不由愈加害怕的,遂搂得孙生更紧。
这孙生越发地笑了,道:“这下,可妥了,为夫的,花了恁大精力,建了这宅子,你却是不敢住的?”
五娘遂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谁个不敢住,只是不敢一个人住,你得和我一起住,有你,我则不怕了。”
这孙生又个哈哈大笑,然后说:“如此,咱还是回村子吧!”
五娘说:“好吧!”
接下来,他们的便向着山下走去。
这孙生说:“娘子,我有个法子,让你一下,即可到回得了家里。”
五娘不解,问“什么个法子。”
孙生说:“你闭上眼睛,不许睁开,我只吹一口气,即能送你回去。”
五娘仿似不信,疑惑地看着孙生。
孙生则笑嘻嘻地说:“你试试呗!”
半信半疑中,五娘闭上了眼睛,只感到一阵飓风,冷嗖嗖的,然后,那孙生说:“到了。”
五娘睁开了眼睛,果然到家了,不由好个惊喜,一把抱住了孙生,惊讶地问:“好个孙郞,恁有能耐,跟谁学的。”
孙生得意,道:“你管和谁学的,我只管把你送家了吧,哈!有本事吧,这下,你不该嫌我臭了吧!”
五娘欣喜地趴在他的身上一闻,却仍闻到了那味,不由皱着眉头,又嗔笑道:“呃!还臭,你真个臭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