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生在五娘处歇了一夜,照样在第二日,鸡一叫即去了 。
五娘却是又睡了一天,至晚夕才转醒,醒了也如同没了魂一般,她无精打采地东看看西看看,看着间,一个意怔,即又睡过去了。
老妪为她做了些饭食,掐着她,将她弄醒,又强着她,看着她,让她吃了一碗。
哈!毕竟是拿人钱财的,这老妪对她好不的精心,不敢有丝毫的渎职。
老妪心说,她这一天了,没的进一点儿食,怎一个的也得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遂见她吃完,又去给她盛,不料这一转身,再回过头时,她竟又睡着了。
呵!近来,老妪可不发现,五娘是越发的嗜睡不醒了,她腰也渐粗,脸却变小,不由嘀咕,难不是她脸上的肉都看跑到腰上了,哈!真个可笑。
那孙生渐来得少了。
这一晃,又过去半个多月了,五娘竟没见过他的影,呃!他说,他还要带五娘走的,却是连日来,通见不得他的影,他还如何再带她走?
五娘,不由慌了。
五娘依稀记得山上的庄院,难不,他上哪儿去了?
这五娘几番思量,终决定还是上山去找他。
出冯家庄,不足一里,即可上山,上了山,拐过两道弯,有一条河,沿着河边向西走,根本走不得几步,便能看见那庄院了。
哦!那是一极华丽的大房子,门口有青色的台阶,大门是朱红的,院子里种着各色花草,花草红红黄黄紫紫,花草亦碧碧翠翠青青,花叶间总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她以前竟从来没有见过那些花草。院子里,靠着房的西山墙下,过来一条尺宽的河,河清的竟看不见里面有水,只听的水声哗哗,哈!这世上怎有那么清的河呢!河先是流到一个池子里,又从池子里流出,然后再流到院外,正好流入来时她见过的那河里。
孙生和她曾好几次在这院子里玩,玩累了即跳入池子里洗澡,哈!那时多个畅美啊!那时孙生刚向她认了错,好不理亏,也答应她,待公干结束了,即带她走,对她好不爱惜……
五娘想着孙生,想着那院子,想着那池子,内心又是喜悦,又是愤慨,想那冤家,好不的忽冷忽热啊,此一时,竟不光顾她了,他有多忙?他忙!怎还曾领着她在这庄院里嬉乐?而他玩时,怎不说自己忙呢?
不一会儿,五娘即来到了该拐弯的地方。
她又看到了那河,不由好个兴奋,遂加大了步伐,却是,都走了一晌了,怎还看不见那院子呢?那是好大的一座院子啊!不可能看不到啊!难不,它不在这儿,是自己迷路了?
天呢,真个无用!
这五娘,遂急得恨不要哭。
五娘,只得又返回,这时候,她听见了哗哗的流水的声音,她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地上,有条银练般明明晃晃的东西,而阳光特别明朗,她迅个明白了,哈!那不小河吗?
看到了河,她才知,这一晌自己竟跑得又热又渴,遂快步来到河边,蹲下去,用手捧起水,洗了脸,又喝了水,这才有所痛快。
也算得这是场短暂的小憩吧,那阳光绚烂,小风微凉,周围的芳草清新,也有花香和鸟语,让久宅在家的五娘,好不的心旷神怡。她先是迷蒙着眼,感受着被日光照着,被风吹着的舒适,然后,又睁开了眼睛,尽情地将周围的美景作欣赏和打量。
不想,这一刹的欣喜,竟将此一行的目的给忘了,天呢!她真个颠三倒四的妇人!
她站在河边,衣带宽宽,迎风飘举,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两三年前,她初嫁孙生时的那个模样了,呃!她怎恁个美呢!亏得她还曾两度生产过呢。
突然,仿若不经意的一个蓦然回首,她突的觉得有一双眼睛在不知名的某个地方正紧紧地盯着她。
她惊慌回望,天呢!原来,它就在河边。
河边竟不知何时来了一畜,天呢!那物竟和以前她在她家里见过的一模一样,贼溜溜的眼睛,尖尖的嘴,长长的尾巴,浑身长有长长的毛,说灰不灰,说黄不黄……
天呢!这一刹,五娘又有了魂飞魄散的惊惧……
却是那物见了她,只呆呆地看了她一瞬,末了,竟不动声色地向着山坡上跑去了。
仓促中,五娘如惊鸿一瞥,好象见那坡上有一个洞,想必,那洞,即是那物的窝了。
五娘,这下子,可不拼了命地拔腿即跑吗,她自己也料不得,自己一口气,竟能从山上跑到山下,然后又能跑到家里,不过,到了家里,才知,这一阵的跑,可将自己累透了。
她气喘吁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即歪在床上了。
这夜里,孙生又来了,可直至黎明,五娘才醒,而他竟歪缠了自己一夜,自己竟未知,而醒时他还未消停呢。
五娘不由大惊,也大喜,遂伸出了胳膊将他搂住,道:“何时来了,怎也不叫醒我。”
那孙生道:“叫醒你与不叫醒你何异,你个光知道睡的。”
五娘不由略感惭愧,讪讪的,把他的胸膛拉到自己的脸上,以盖住自己的脸。
接下来,那孙生道:“娘子,天即要亮了,我得走了。”
五娘抓住他,非常不舍,道:“不忙,再呆会儿吧,我这才刚见着你。”
那孙生已推开了她,道:“谁说你刚见着我,我可不来了一夜吗?谁让你光顾着睡觉呢。”
五娘涎涎地说 “那不也没耽误你什么吗?”
这孙生推了他的手,道:“行了,看着你,站在河边,象个人,怎躺下来,则象个死人呢。”
五娘遂问:“你何时见我在河边啦?”
其实,她白日里在河边的那场,她忘了。
孙生涎涎地看着她,道:“在那河边,还顾影自赏呢,真个臭美!”
五娘不解,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觉嗔嗔地道:“你来做什么,来了,又不和我说话,而我想你恁长时间了,这和你没来又有何异。”
他涎涎地说:“当然不同了,来了可不能畅兴了吗?”
五娘嗔问道:“原你来了,就只为这个?枉你读了圣贤书。”
他没的回答,已开始坐起穿衣。
这五娘见他真个要走,不由祈求道:“好郎君,再留一会儿吧,你个大忙人,见你一次,好不容易的。”说着即张出胳膊,欲伸向他,哪知,眼前竟没了他,而这一时,屋外正传来嘹亮的鸡鸣声。
五娘好不失落,不由悻悻嘟哝道:“真个是他,溜得真快,提起裤子,即不认人啦。”却是正嘟哝呢,她亦睡着了。
五娘病了。
接下来的一切,皆如老妪在前些章《狐狸的故事》中所见到的那样。
五娘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她浑睡不起,神志不清,她的院子亦荒得不成样子,草长得比人还高,大白天,也獾狐成群,老妪幸个已跟了她数月,见着了这里一天比一天更荒芜的过程,遂麻木了,遂也不惊奇不害怕了。
老妪迅个地将她的情况告知了她娘家的人。
她的娘来了,她的姊妹也来了,甚至她的大娘、她的三娘也来了,但来了又怎样,谁也替不得她,她只得等死。
老妪将她搬至了上房内的另一里间,与自己隔墙而睡。
她很少有吃喝,所以也没得那么多的屎尿,所以老妪也不用那么多地掀她的被子去收拾她,另,老妪一见她不甚动坦了,即将手伸到她的鼻子处,见她还有呼吸,身上也热乎乎的,遂断定她还没得死,她尚有一口气,她还是个命。
人说一人一世界,那五娘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没个动坦,焉知,她就没个思想。
不,此些时间,她可不愤慨死了,可她知自己身体酸软,已很难动坦,而那冤家的公干说了断即能了断,不知他还有多少时间能再留在这儿,而自己如此样子,还有希望跟他走吗?呃!她真个的是又急又气又怕又无奈啊!
她没想到,那冤家竟真得又来了,且是在个大白天。
她欣喜陡来,不觉精神振奋,不觉也急切地喊道:“啊!冤家,冤家的孙郎啊,你可来了,你杀了我吧!我想死你了,我受够了。”
那孙生立个便搂着她,嗔道:“怎如此说。”
她泪流满面,他搂得她更紧,一刹刹地意乱情迷,她自己也未料到,纵已这样了,他仍是那么地急切,而她却显有地感到了肚子不适,竟隐忍不住,遂推了他下来,道:“孙郎,我肚不好受。”
那孙生讪讪的,然后,又涎涎的,然后,即开始穿衣。
五娘问:“你这就要走,我正不好受呢?”
孙生不答,只涎涎的看着她笑。
她呆了,不曾想,这就是刚才见了自己那样急切的人。
呵!自己都已成这样了,他竟没的对自己有丝毫的爱惜与怜悯。
突然,她似明白了过来,不由愤怒了,跟着就咆哮开了。
她的咆哮正老妪在前些章《狐狸的故事》中听到的。
原来是,他撇了她后,他又来到了这,因他新娶的娘子没他在身边,他遂又找了她,却将她只当作了他这阵子消遣取乐的物啦………
啊!五娘啊!五娘,好不悲摧啊!
那祸害人的,在自己的唾骂中,已仓皇地走了。
留下的五娘,一面厢,是自己肚子巨大的疼痛,另一面则是内心巨大的屈辱,她越想越难以忍受,终激起了又一波巨大的的愤慨,一时间,简直怒不可揭,她也腾地从床上立了起来,跟着扬腿奔跑,哪知自己竟身轻如燕,那扬起的腿,还未落地,略一使劲,便又向前奔了,天呢,她竟飞起来了。
她有一极短暂的惊喜,却不抵心中满腔的怒火,她夺门而飞出,她怒不可揭,她要去找到那个祸害她的家伙,她定要饶他不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