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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便是连城受官府管辖的一所重要牢房,名为“净悔”。牢房大概有两道门,这时东口大门很快缓缓为我开启:
我双手抱拳自身一人踮起脚尖顺着牢口走了进去,我的脚步刻意轻柔了几分,从监门外一步步往地牢最离层的方向走去,我手里还提着羊皮黄色镂空小灯笼,为我照明,因为地牢实在是太阴森怖暗了,提着灯笼杆子那只手,跟着紧张起来,手上的劲头也不由多加了几分。
低头看着牢房地面似乎由黑泥土混盖而成,即潮湿又闷热,地上还混杂着一股血腥味,让我顿时心生恶心。地牢环境实在是恶劣极了,黑暗几乎吞噬了所有角落,加上泥墙地面都坑洼不齐,让我的步伐不由更加小心谨慎了几分。
朝着一条小胡同般的直径道路走过去,两边牢房大大小小的囚室内外关押着许许多多,形形**的重罪犯人。我的到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人朝着挥手,嘴里发出嘤嘤呜呜的求救声,试图用指尖触碰到我,仿佛我是他们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这时候管制地牢的两位狱卒向我走来,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材高大略胖的狱卒向我低头示意,态度极为温和,还挂着几分笑意和随和,手向外推,手心朝下:
“何姑娘您来了?我姓张,这位是小庆,公子吩咐我等亲自带您过去,为您带路。”。
我手足无措地捏着自己手心,几乎是捏着自己嗓子说话,是的,我感到不适极了,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环境里,呼吸沉重,我无法做到毫不在乎:
“那么麻烦两位狱卒了~”。
我像是想到什么,于是目光投向两位狱卒身上,我对着他们旁敲侧击的问了起来:
“话说张狱卒,还有小庆呐,千公子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呐?”。
一直没有吱声的庆狱卒终于发声,庆狱卒低沉着嗓子说道:
“公子自然是值得大家尊敬的人,何姑娘无需担忧,只需知道此事即可。何姑娘这就是您要找的人,她被关押在这边。您先进去,无论里面出什么事情,切记呼唤我们两个一声即可,我们在外面随时待命。”。
我微微颔首,碎步往小通道内走了进去,我见到了我想要见到的,那个明明长得如此可爱娇俏的小家伙,却包含着众多疾苦,备受争议的侏儒盗窃案作俑者: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只见牢房门窗狭小隔着铁丝,围墙高厚结实,那女孩蜷缩在地牢铁床之中,她瘦小的身躯现在显得格外单薄凄婉,我的鼻尖不由自主的酸楚了起来:
“我没有恶意,我觉得我们的相遇确实都是机缘巧合,能够告诉我,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吗?”。
女孩终于愿意抬头清淡的撇了我一眼,她冷笑了几声,这声音凄婉极了,环绕在地牢四壁,让我至今难忘:
“机缘巧合?是吗?那我恨死了,这该死的机缘巧合,你认为我会因为遇到你而感到高兴吗?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我苦笑不得,摇头轻叹一口气:
“我自然知道,我没有任何恶意,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谈谈好吗?我不会害你的,这点请你相信我。”。
明明是孩子般的面孔却有着不同的成熟痛苦,她灰头土面的样子,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候的场景,那感觉记忆犹新。
小家伙终于艰难的挪动着步伐,脚上拖着她戴上脚链手链,那极不符合她体型的沉重铁链,步伐艰难地向挪动我这边,双手抓着地牢周边大柱子:
“我叫什么名字这重要吗?我们都已经成为这连城的重罪犯人了?这不就够了吗?”。
我不顾一切地抓着她的小手腕,就在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肉之时,我能够感受到她的冰冷,犹如此刻她的内心:
“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要帮你们,我认为你们所做所为,不全是错的,这并不完全都是你们的错,我坚信这一点。”。
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激重到了她的内心,她呆滞的抬头想要看透前眼这个,明明贵不可凡,明明和他们不一样,却对他们能够保留一丝仁慈的女人。像是下定决定那般,她只能够冒险一试,她并不知道她能不能相信她,但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我叫红,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你也无需记得。”。
我迫不及待的回应道:
“不,我不会忘记,我会一直记得你,红姑娘。”。
红终于将内心深处的一切缓缓道来,记忆的漩涡不断将她带进更多伤痛与绝望:
“我只知道自己叫红,却没有姓,我们这些大多如此,没有名更不知道自己的姓。那是因为我们一出生便被人遗弃,还在我懵懂不太懂事的时候,我就被自己的父母诱骗至荒郊野岭之中,随即遗弃。大概那时候他们知道我得了侏儒症,无药可治,所以毫不留情的将我遗弃了。幸运的是我被砍柴路过的一位樵夫捡到,抱回去抚养,才得以求生。后来樵夫因病去世,确切的说是因为贫穷限制了他的生命,没有经过太多治疗,便因为没有多余银子求医,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后来我被迫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我受尽了嘲讽愚弄,加上我是侏儒症患者,没有任何人愿意聘用我,更谈不上什么收入。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就这样随着四季轮流,过得也不算太慢,后来一个独眼老乞丐,他收留了我们。在那里我认识了几个和我一样患有侏儒症的朋友,还有我们现在的老大,我们都是患有先天或者后天疾病和遭遇了不幸的人,但是大家凝聚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大家庭,相互依靠。或许,你们听到这里会笑我们,但是我们都是被家人遗弃,受尽白眼折磨,被世人所遗忘,被凤阙国所抛弃。为了苟且偷生,忍辱求生,我们只是为了活着,为了哪怕是舒坦一点点的活着。我们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得到家的温暖,为了帮助更多的人。我们收留了许许多多这样有着残缺的人,我们组成一个大家庭,即使我们来自四面八方,我们依然为了那种彼此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共鸣感,转而而聚集到了一起。曾经有过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留着长胡子,性格怪异的老乞丐他在临死之前教会我们这几个人,一些实用轻功以及利用侏儒先天缺陷将顺手牵羊的技能发挥极致。既然凤阙已经抛弃我们了,大家更是对我们这些人充满了歧视和恶意,甚至家人也因为我们的缺陷冷漠地将我们遗弃在外,不顾我们这些人死活了。在这万般艰难无奈的境地,我们除了想尽一切办法,苟且偷生,还能够怎么办?”。
我无法体会其切身体会,却也一时间感到心疼心碎,这就是普天之下,一部分弱势群体的现状吗?我不敢想象,我抹过眼角那一行热泪:
“红姑娘,我能够为你做什么呢?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你。”。
红错愕的看着这个女人,她那抹悲伤应当是难以伪装的,她的心渐渐开始动容,她戴着枷锁和铁链子,我们之间隔着一层木柱,她一手抓着柱子,用着迫切的眼神注视着我。
这个整个小房间只困着她一人,周围被大圆木包围了起来,四周灰暗一片,视线微弱,房间内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微弱的点燃四周,就像她此时她心中的一线希望。
红紧紧地拽着面前那个女人的手,眼泪渐渐模糊了她整个视野范围,不是她想要相信这个女人,而是当绝望来临的时候,希望就成了一种奢望:
“如果……如果您真的愿意帮我,那么我想要拜托您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头,我们老大那个黑衣少年,无论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不过就是想要给更多人我们这样的人更好的生活。但是老大他不同,老大的名字是光。他本来是一个拥有着健全家庭,健康成长的孩子啊!若不是因为他的父母当年遭遇牵连被诛杀,光侥幸逃生,可是他却换上一种罕见的皮肤病,他本该明媚的日子一天天消失,甚至周遭人的唾弃嘲笑,疾病让慢慢波及他的生活和社交。这种病会让他皮肤不断长出白斑,大家见到他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待,犹如见到一个怪物,他甚至无法在白天见人,也无法在阳光下行走。就这样渐渐的他受尽了周围所有村民的嘲笑和冷言,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直到他遇到了我们,为了给他还有更多的人治病,我们还是偷盗,将所有贡品拿来变卖已用,换求银两来延续生活,为病人看病求医,由于珍品无法在正道上浮出水面,我们只能够在夜市之中低价处理。我们曾经请来当地一家大夫,大夫告诉我们,这种怪异的皮肤病难以痊愈。”。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我抓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红的情绪有些波动,不断颤抖着那矮小瘦弱的身子,她那双犹如孩童大小的小手,你可以清晰的看见她手上的老茧和旧伤疤:
“你是希望我帮助光,帮他治好这种病,是这样吗?”。
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扯动着早已干燥脱皮的嘴唇,用她本来摇摆不定的眼眸子渴求的看着对面那个女人,郑重对她说道:
“是的,只要能够帮助光,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愿意帮助我们,虽然在你们眼里我们不过是如同蝼蚁苟且偷生的小偷盗贼,可是我们懂得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只要我们有能够出去的可能,我们必定会偿还你给的恩惠。”。
我会意扯了扯嘴角,颇为无奈的想了想,我能够做到确实不多。这是凤阙国,不是我们的楝国,我无权无势。我能做的就是去拜托那个男人,也就是千夜浔。
当时是千夜浔把我卷入这场案件之中,如今却让我深陷对这场案件的震撼,一时间无法抽身而退:
“我会帮助你们,尽我所能,但是我不需要你们的偿还,好好的活下去,就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
这场沉重的对话很快就要面临结束了,在最后一刻红用力地将两只小手抓着我的手腕不放: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闻声凝望最后脑袋一歪,正声回答了她的提问:
“我姓何,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即可。我希望你们能够得到宽恕,你们的未来能够脱离这种苦难,我真心希望这不是奢求。”。
最后我抽身离开,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致,我无法反驳善与凤阙国法规相互矛盾的时候,我该何去何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