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冲着父亲的背影，说：“爸，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他无可奈何地躺下，睁着眼看着屋顶，自问：“我明明看到地上有很多钱，怎么就突然会没有了呢？真是活见鬼了。”远致爬起身，从垫被下重新拿出那本古书，靠着床头一页一页翻着，他看得很仔细，希望从这古书中找到答案。

睿海怕自己吵到远致休息，端着一杯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见儿子靠着床头看书，他满心关切，说：“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看书的时候再认真看书，你现在的身体出了问题，还是要以好好休息为主！千万不要走火入魔了啊！”

远致把书放下，他清楚需要时间向父亲解释，于是指了指床沿对父亲说：“爸，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远致的脸上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发癔症的样子。

睿海揪心地痛，暗衬：“废了！这个儿子彻底废了！”他两眼发直地看着远致。远致的冷静愈发让他不安，他搞不懂远致接下来还会发什么疯？说出什么稀奇古怪的话来？他无力地在床边坐下，疑虑地看着儿子，突然发现儿子瘦了很多。这显然就是心力交瘁的实证啊！他痛惜地想。

“嗨！”睿海叹气，内心被难过塞得满满的。远致的平静意味着什么？这些发病前的异常症状不就是回光返照吗？他内心疑问颇多，却问不出结果。他已经苦恼了好多日子，没有一点办法猜出远致掉进洞穴后遇到了什么？或许，今天这个谜底就要揭开。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远致，他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一切后果，无论远致病到什么程度，伤到什么程度，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关爱他，哪怕砸锅卖铁，拼出他这条命他都绝不含糊，直到远致的病情治好为止。他只要一个健康、快乐，像以前那样的远致就行。

远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说：“爸，这些日子你肯定觉得我的行为很古怪，对吧？”远致尽量说话平稳，他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父亲想入非非，他甚至怀疑父亲是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胡乱猜疑。

睿海点点头，远致这样说话至少证明他此刻很清楚自己的行为，证明这会儿他是正常的；证明远致了解他这个做父亲的关心和苦恼，睿海用眼神鼓励远致往下说。

“可是我自己觉得一点都不古怪！”远致满脸笑容，眼睛透亮，神采奕奕，哪里看得出是一个有病在身的人？

“这就是问题啊！”睿海边听远致说话边注意观察远致的表情，“这世上有哪个神经病人会说自己是神经病的？”远致刚才的话已经让他觉得不可信了，他只是希望远致赶紧说出来，免得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而倾诉才是目前最好的减压方式。

见父亲一脸的不信任，远致抓抓头发，说：“我可不是撞了邪，当然也没有犯头晕病出现幻觉，更不是脑袋被门夹了。知道吗，那次掉到洞穴后我遇到了一个人，并因为这个人得到了一本书和一张画像。”

“人？书？画像？”睿海不解地问，“遇到谁？什么书？谁的像？我怎么没看到？”

远致看了父亲一眼，沉吟片刻，继续道，“确切的说那是一具骸骨，我不知道他生前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又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当我把他重新安葬的时候，我发现了这本书。这是一位古人写的书，学会了里面的技巧，就可以让我们很快发家致富，弄到娶媳妇的钱。”远致简单地把那天在洞穴里遇到的情况对父亲讲述了一遍。

“移花接木——最高的偷盗之术！”远致得意地笑着。

睿海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从远致的笑容中看到了狂妄，这不是远致平日里的状态。

“现在想起来，如果我没有好好地善待那具骸骨，就是人在洞穴里也不可能得到这本书。这个人好有心计啊！”远致的陈述很慢，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露着微笑，“不过我是个有心人，对吧？”

睿海抓过远致的手，皱着眉头，关切道：“孩子，老爸真不是在诅咒你，你病得真不轻啊，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不行！我现在就去镇上找人给你看看。你在家等着，哪里都不要去。”

睿海突然觉得远致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什么古人奇书，有鼻子有眼，张嘴就来。他现在相信人们常说的脑壳被外力突然敲打或撞击后会激活人大脑中的一些还没有开发的潜能啦。远致目前的情形应该属于因惊吓而造成的潜能激活，从远致绘声绘色的描述来看，有故事：

古墓，古人、骸骨、奇书、画像；

有情节：

坠落、善意、奇遇，获得、脱险；这一切从远致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讲评书，非常精彩的故事。睿海很高兴原来远致还有很高的语言天赋，可惜，这么多年他一点都没看出来。

“移花接木——最高的偷盗之术！很不错！很不错！很不错！”睿海不想刺激远致，他对远致讲的故事表面赞同，还在远致的讲述过程中不断点头，鼓励、肯定。他甚至还插嘴说这样的故事如果拍成电影肯定有人看，当然，如果远致和他能够本色出演更有真实感，说不定他们父子俩一下子就火了！名利双收啊！

远致并不理会父亲的反应，他不傻，听得出父亲的画外音。可是，既然话已经谈到这样的份上，他觉得还是要坚持说下去，要彻底打消父亲的疑虑，让父亲相信他刚才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远致扬了扬手里的古书：“这就是那本奇书‘移花接木’，我没骗你！”他把书和画像递给父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活生生的实物摆在面前，他不相信父亲还会提出疑问。

可是，睿海并没有接远致递给他的书，他的眼睛在古书和画像上来回扫视，接着，他噗嗤一笑，说：

“孩子，有病看病，这没什么丢人的。你不需要找一本破书来安慰我。我什么人啊，什么没见过。你这书和画像，山下镇上集贸市场地摊卖老鼠药的老王那就有，咏春拳、一指禅、散打、太极，这些书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买来。锻炼身体嘛，好事啊！我不反对！”他看看瞪着眼睛的儿子，劝慰道，“我们现在就下山，一边找书一边找黄道婆给你驱邪，她特别灵验。”

“不要，不要！”远致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严重声明我没病。我是你儿子，你要相信我。”远致的嗓门提高了起来，他说了半天还给出了实物，父亲竟然一句都没听进去，还是一点都不相信他。他好失望。

“声明无效！”睿海在远致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如果你还想抗议的话，最好也别说了，我告诉你，方圆百里黄道婆可是个神人。，她知道你撞了什么邪？得了什么病？找她没错！”

黄道婆确切地说是远近闻名的灵姑，据说活着的人可以通过她和逝去的亲人对话。

“这都什么年代了，爸还相信这些个骗人的把戏？”远致不屑地摇摇头，“爸，这是奇书，和那些破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看看这纸，绢的；还有这盒子，金丝楠木的，放在地下多久都坏不了，这些都是很有年代的东西！是古董！”他把书和盒子塞到父亲的手上。

“高仿，做旧，你懂吗？”睿海把书和盒子接到手中一眼没看就扔到远致的床上，“镇上卖古玩的老万就是这方面的行家，据说他仿制的东西很多专家都看不出来。”

他在远致的肩头拍了拍：“儿子，咱们赚钱走正道，这些乱七八糟骗人的东西可不能学。再说了，你小子想忽悠你老子还真嫩了，等你的毛长齐了我们父子再比招，我不会倚老卖老。”

睿海对远致的做法很不开心，如果他不刹住儿子第一次投机取巧的想法，远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骗人，到那时候，要想好好教育他可就晚了。

“爸，你怎么就不信呢？”远致沮丧，他一向都崇拜的父亲，在有实物证明的前提下竟然听不懂他说的话，难道只有假话才有人信吗？还有，他没有病，可是一向身体不好的父亲反而说他有病，父亲是不是老糊涂啦？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睿海。

“看来用常规的办法不能让儿子去看病。”睿海心思飞转，对付病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赞同病人的说法，尤其是儿子现在学会了抬杠，虽然说已经过了叛逆的年龄段，但是，生活中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村头李家小子，快三十了，还偷鸡摸狗就是不走正道，打骂都用尽了，偏偏就是油盐不进，怎么教育都不行。多次偷盗乡人家的钱财，现在进了监狱，判了三年，他可不能让远致走这样的邪路。

想到这些，睿海觉得自己要变通教育的方法。于是，他采取疏导的策略，说：“你倒是和我好好说说那本书吧，我看你整天尽在竹林里比划，上蹿下跳的，忙得都不着家了。”

远致见父亲愿意听他说，开心起来，捡起床上的书，轻轻抚着封面，说，“爸，你哪里知道这本书的好处啊？”

睿海心里一百个不相信，嘴里却问道：“什么好处？一本破书还能变出钱来？”他看到古书泛黄，线装，封面上写着“移花接木”几个字。心说“还真不错，这作假的人倒是用了心思，和那些手工抄写复印出来错字连篇的武学秘诀小册子比，这本书做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他突然想到在山下赶集的时候，老王边卖老鼠药，边向路过身边的人推销武学秘诀的小册子，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远致见父亲在认真听，他翻开第一页对着对着父亲，说，“你看，这本书是一个叫‘时迁’的人写的。‘时迁’你知道吗？”

睿海摇摇头，他哪里知道这样的人？远致用这种提问的方式开始他们父子间的谈话不过是在故弄玄虚罢了，他倒要看看远致在他面前能玩些怎样的把戏？

远致提醒道：“电视剧《水浒传》中一百单八将里面是不是有个叫‘鼓上蚤时迁’的？”

睿海点头。《水浒传》中的鼓上蚤时迁他怎么不知道？现在小偷的祖宗。梁山好汉108将中排名107 地贼星鼓上蚤。飞檐走壁轻功了得，偷盗之术天下第一。电视剧里时迁的身形和自己差不多，只是自己没他老人家的本事。难不成远致把这个时迁和那个时迁混合成了一个人来糊弄我这个当父亲的？为了让他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远致真是下足了功夫。这可要死好多脑细胞啊！睿海心念暗转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他只想看看远致怎么往下编下去。

“这本书就是他老人家留给后人的秘籍。虽说是偷盗之术，但是，里面对偷盗的对象都有严格的选择和要求，不是说见什么样子的人都可以下手。老、弱、病、残、幼、穷不但不能偷，就是遇见这样的人还要及时伸出援手；而对于那些为富不仁、贪官污吏、巧取豪夺、炫富攀比之徒则要毫不手软。”

远致说得很痛快，他是真的被这些话深深地打动了。他在一字不漏地说出这些话时，仿佛就看到了偷盗的祖宗站在他的身边，鼓励他，欣赏他。

“这些话说得真好！”睿海已经忘记了书的真假，书里面的这些话非常中听，他可不管是不是时迁说的还是别人说的，他不傻，分得清好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