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寒天气,父亲与娘亲歇下得早些,偷东西这件事,我未假手于人,算好时间,便蹲在他们的墙根。
由衷的感谢我那变态的爹,赐我了一副不惧寒的身子,不着拖累的厚重棉衣,我才行动轻便。
透过桐油纸窗,瞧着烛已熄去,我偷掐时间,待会儿进去,他们定已睡深,无有察觉。
就在这当口,房中却传来了爹叹气的声音。
娘竟也未睡。
“在想什么?”
“怕是到了时辰。”
“你是说,他们要动太岁镇?”
“按传来的消息估算,该是,当年,我知宫中秘闻,却能不死,还得恩赐在太岁镇富甲一方,就料到迟早有被用这一天。”
“你是何打算?”
“银钱岂能撼天?幸楠儿不负我望,立身军中,无论发生何事,总能保全。”
“这许多年来,他们只道你这个做爹的狠心。”
“我现在愁的是潺儿、欢儿,星儿,他们该怎么办?潺儿虽结交了些三教九流,但为利而识,终将为利散,而欢儿认识的那些朋友,虽家中多有官职柄权,也不见得在大厦将倾前,肯保他不死,至于星儿……。”
说到这儿,爹咳了几声,复才老怀感叹。
“整整八年,连奶娘都觉得我待她之狠不像亲生,每次那么对她,我的心都是在揪着疼,可我只得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虽姓离,血脉却从温,她集温家的使命与希望于一身,她没得选,我亦没得选。”
“往好了想,当年父兄虽与我脱离关系,但星儿出生之后,他们却明示了天下人,她是温家的人,想来,就算我们出了大事,那些人也不敢动她半分。”
“婉儿,这辈子,显恒欠你太深。”
“你我结发夫妻,何来亏欠?”
他们再不言语,我听得静默无声。
若非今夜来偷千年人参,我很难知道这些隐情。
次日放晴,阳光射在雪上,直晃人的眼睛。
我抱着木盒坐上马车,二哥与我同行,一路上,他细说了数次见名医的情形,等马车压雪,颠簸而至,雪上的光色已作鎏金。
刚下马车,便见拦我的童子。
“何人?何事?”
我瞧着眼前不比我大的布衣男童,声音清晰。
“请小哥哥通传一声,离星求见。”
“姓离?”童子手持竹枝做的扫帚,渐渐不悦。“莫告诉你与那开妓院的是一家子?”
二哥在马车中,不敢出声。
我福了福,作足礼数。
“前几次来的是我二哥。”
“……。”确认了以后,童子脸上愠怒。“瞧你小小年龄,竟是一家大小的男盗女娼,不知廉耻!我师傅岂肯见你们这样的人,污耳言听!”
侧耳似听见马车中二哥握拳,我回头朝前面破败的木屋看了一眼。
“素闻名医名声漫天,我有一事好奇,名医医道的深浅?知药几种?几病能看?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或是能把会看头疼脑热的郎中当神仙,但于世不然,当世所传医书十五卷,草经四十七录,集大成者,著书亦不敢傲慢天下无难,不知名医何感?”
柴木门,嘎吱一声。
“小丫头年纪轻轻,竟练了一张七老八十的嘴皮。”
“谢名医夸赞。”我笑着抬眼。
于那门处,立着一位发冠整齐的中年,一撇不深的胡子,修得倒还好看。
他看着我,由怒转好奇。
“你刚才说草经四十七录?医书十五卷?”
“正是。”我点头,福身。
他的脸上再现怒颜。
“胡说八道!草经共只四十六录,何来四十七?!”
我笑了,稚嫩的脸上,狡猾几显。
“是名医孤陋寡闻。”
“哦?”他眯起了眼。
我也不卖关子,我所说将是能打动名医的重点,由来感谢前世与同桌打赌,三个月内将那本书背全。
“《本草纲》历来久远,传闻是一位叫神农的神仙所著,他见天地间万物生,人们却不知万物为何物,于是亲尝百草,将其形状药性苦寒生长记录其中,留给世人相传。”
“有这样的书?“名医微微睁眼。”你该不会是对我诓骗?“
“如何能骗?“我笑着反问。
名医一步往前,由下至下俯视。
“若是真有那书,可借付某看上一眼?“
我转身,看向自家马车。
“怕不能如名医所愿,那本书共就一本传于人间,我十数天前看完,把它烧成了灰,倒在了我家炭炉里面。“
“戏弄于我!小丫头,你好大的胆!“身后的愤怒,在我预料期间。
我回头看他,笑意生暖。
“能否一字不漏的默出来,在我一念。“
家丁扶我上马之际,我将装有千年人参的木盒放在雪地里。
“若那本草经,付名医不想看,这支千年人参,离星改日再来讨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