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付岳七天,第八天上门。
一屋的药草香,将我鼻息占满,于他书案前,将《本草纲》默出一篇,他拿过细细看,误了煮茶的炉子两次扑酣。
“果然神人之卷,我竟不知这一味,生于苦寒。”
“你可喜欢?”我笑问。
他直点头,目不移面。
“喜欢。”
我抿嘴笑看。
“那你可答应我的条件?”
像被冷水扑身,他生生一颤,瞧向我的脸。
“我付某此生并非为了救治青楼女子研习医道。”
“你的理解颇偏。”我拿起毛笔,在白纸上落下几字。“常言医者父母,哪有父母忍见子女不得医治?青楼女子做的虽是卖笑卖身的下等营生,若只见她们的笑,不知她们背后的可怜,岂不肤浅?君不问,青楼女子几个甘心下贱?不过是家世出身遭遇使然,但凡有娘家可以依仗,有夫家惜在身边,她们怎不愿意从良?付名医也不是空活这么些年,无论戏台,还是眼前,哪个不是妻等夫来夜不归,红烛与泪磨红颜?得一相守郎君岂是容易的事情?觅不到良人,她们如何安身?为奴为婢,倒不算光吃苦的事情,只是,如若哪个主家七老八十的老爷看上,保得住清白身?若是作妾也算可,却大多是无名无份,被人算计,黄土埋尸,就此一生。”
付岳怔怔的看着我,出神。
我趁机再进言。
“付名医为这些可怜女子诊病之事,我绝不张扬,底下人也万不敢往外透露,平时也不需得付名医坐馆。”
他笑了,笑得如沐春风,潇洒却不狂乱。
“我不信你只有八岁,若非你活生生站我面前。”
“……。”我淡笑,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活了不只八年的老妖怪。
付岳终点头。
“我答应。”
我打从心里高兴,得寸进尺,顺竹竿。
“另有一事,也望付名医能够成全。”
“还有什么事?”付岳防备着我会让他为难。
我忙直言:“我大哥效力军中,不幸伤于阵前,所中之毒实罕,破皮遇水后,终身不愈,反复溃烂。”
“这样的毒……。”付岳思索片刻,抬头。“我需亲自看看。”
他答应,我便放心。
离开时,他收入门的小童子见我阴谋得逞,很是不满,冲我哼哼。
我也不知哪来的稚气,对着他喊。
“横竖你是打不着我的,小倔驴!“
气得小童子七窍生烟,惹得付岳忍笑一脸。
回到离府,已是黄昏。
这个时辰,本该一家人用饭。
然而,我进了厅堂,不闻菜香,只见父亲冷冰冰的容颜。
“去了何处?“
我本能的被吓得一激灵。
娘亲坐在父亲旁边,那眼神像是在告诉我,千万别编谎言。
“见付名医。“
“是那个叫付岳的怪人?“父亲的脸看不出信或不信。
我点头,答应。
“正是。“
父亲的手扶在了桌边,好似放松了一点。
“见他做什么?“
我咬了下嘴唇,把话先在心里衡量了一翻。
“前几日给他送了礼,今日去问,求他的事情,他答不答应。“
啪一声,父亲的手拍在了桌上。
“你能有什么事求他?需得用那株千年人参!“
“求他……。“我打算实话实说,说出父亲可以知道的一半。
这时,从外闯进来一个肥胖的戏精。
“不能怪星儿,父亲!“
我轻闭上眼,好死不死,他挑这个时间进屋,不明摆了是他,而非三哥向父亲招认。
这几年,他倒是被三哥锻炼出来了,如何在父亲面前机灵。
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离潺献宝似的说出大哥受伤,及千年人参的用处是去求人医治。
闻听大哥居然有伤在身,娘亲跟父亲的注意力皆被转移。
问完了二哥,便问我付岳是如何说。
从我口中得了好消息,他们方才平静。
这顿晚饭的前戏,着实令我惊心,我讶异的是二哥这个死胖子,见缝插针的本领。
三哥晚饭后才回家,得知二哥戏耍我一次,愤愤不平。
“若非他是我们兄长……。“
“三哥消消气。“我递去一杯温热的茶水,自己拿起了一块点心。
老实说,晚上用饭时,肚子里有气。
三哥伸手替我理了理几根没归整好的发丝。
“我不打紧,只你别往心里去,二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定是父亲先拿了他问,他架不住,才供出你。“
“就是!就是!“
这个声音,由外而进。
离潺赔笑了整张脸,手里抱着不小的盒子。
“二哥属实无奈,我若不说清楚,父亲会以为我拿了千年人参去外面胡三搞四,他一气之下,说不准真会把我打死。“
我不理他,他便将盒子放在桌上,脸递至我面前。
“我特意挑了几件好东西跟星儿赔不是,星儿看一眼?“
“不看。“我自己都觉得,我在赌气的时候,像个孩子。
“当真不看?“离潺诱惑我。”这可是近两天,来太岁镇的敌商出手的好东西,难得一见。“
敌商?
我睁大了眼。
与我国交战是为敌,敌我之间,禁止通商。
敌商如何能活着来到太岁镇?
他们不怕太岁镇镇外的驻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