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京城,十一月,秋高气爽,我与韩谦出游归来,分别后,独自一人在太京城中闲散。
自两国联姻后,城中商品繁多了不少,得见敌国的一些小玩意在街市上贩卖,有刻着怪兽的水粉盒,也有似孔雀羽毛的木簪,我挑捡着买了十几样,想着送去给冰心楼的姑娘,她们自早到晚的做菜,收拾桌子,洗碗,实在有些辛苦。虽我让诗寒调了些休假日出来,她们的日子能过得松闲些,但总比云阙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要辛劳。
我拎着买好的东西,走到了街市的尾处,一个头戴斗笠的卖伞人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不说他的装扮,单指他只卖一把伞就奇怪得很。
“伞怎么卖?”
卖伞人微微抬了下头。
“一百两银子。”
“……。”口水把我给呛咳嗽了,寻常桐油伞八文一把,精制些的也不过十一二文,他倒好,摆出一棒子把我敲晕的姿态,也不知他是成心卖伞,还是闲了想出来噎死个人。
这样的人,我还是不惹他好一点,我摆了摆手,咳嗽着离开,卖伞人的声音高了起来。
“我劝姑娘还是买把伞。”
这个奇怪的人,让我忍不住回头去看。
“为何?”
“快下雨了。”卖伞人把斗笠拉低,让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容颜。
我抬头望了望天,白云悠悠,晴朗一片。
他想蒙我吗?
我如此想着,却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向腰间,整好还有一百两银票,把银票递给他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是有谁在拉着我的手。
他迅速的把银票装进了他的怀里面,我后悔已晚。
即便上当,也是心甘情愿……
既是买了,我自然要当着他的面,把这一百两银子一把的桐油伞好好欣赏一翻,放下东西,撑开伞,看清微黄伞纸上的图案时,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河图!”
“四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卖伞人抬起头,让我见到了他的笑颜,眉目清幽,他起身与我拱手。“河图参见四小姐。”
我整个人都懵了,看了一眼伞,再看了看这个人。
河图,我原指的是桐油伞上的图案,没想到河图竟然是他的姓名。
而他知道我是谁……
我思考万千。
轰的一声,天雷。
空中风云瞬变。
瓢泼大雨浇至而来。
他摘下斗笠躲进了我的伞下面,笑得很是自信。
“河图对四小姐绝无欺言。”
我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可能,无论是哪种可能,我给的一百两银子都是稳赚。
“一百两银子是你的卖身钱?”
他望着我笑。
“四小姐若觉得贵了,我可再退四小姐三十文钱。”
开什么玩笑……
如果能把他这个人归入我囊中,旁人就是拿十座城池与我,我也不会换,他的珍奇,何止价值连城这么简单。
我压抑内心的喜悦,笑得淡然,他见我拎起了东西,主动帮我撑伞。
我二人走在暴雨中,当是幅美好的画面。
等我从窃喜中清醒,才想起一件事情。
“你可听过洛书?”
河图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妹妹说得果然没错,四小姐有着无人能及的聪明。”
我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他叫河图,那洛书是他妹妹吗?
听他的语气,这个洛书竟是认识我?
我很想问他,但他才夸过我,问了岂不是显得我愚笨。
我压低了眉毛,河图偏过头来看我。
“四小姐在想什么?”
我微笑着看他。
“你何不算算呢?”
“算不着。”河图摇头,手指向天。“我能借天上星知地上一切,唯独四小姐,你的心,我算不着。”
这话很是动听,然,我只有苦笑。
河图见我异样,把他那张很不错的脸递到了我面前。
“妹妹都失败了,我怎敢在四小姐面前斗胆?”
这一刻,他的脸我越看越熟悉。
棋仙!
当我说出这两个字时,河图眼中,星芒万千。
“不负我百里寻来,为四小姐披荆肝胆,河图此生所愿!”
聪明人不甘于居愚蠢之下,河图此生都在寻找两个人,一是比他聪明的人,另一个是他的妹妹,他们自幼失散。
不久前,他在星宿指引下,总算找到了棋仙,兄妹相认,棋仙坦然相告,这些年,她也一直在推算兄长的位置,奈何总是没有发现。两兄妹集思广益寻找原因,最终他们明白 ,或许是因为我的存在。我虽消失七年,但我儿时送她的一对耳环,她从来没有取下来,直到她这次随离欢远离太京,担心遇险而遗失那对耳环,托给了红月保管。
我没想到,寡言少语的棋仙,会在河图面前,对我用尽夸赞。
更没想到,她天天对着棋盘,不是因为她喜欢下棋,而是她无时无刻不在推算。
我哪里堪称聪明?
只能在心中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