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君的丧事既要偷偷摸摸,也要正大光明,不能让人知晓他与云阙楼的关系,也不能让他像贼一样死得悄无声息。离潺找了个六十岁的老翁,假扮靡君的父亲,把身份做得很齐,只说他是与好友出行,不慎掉入城中河渠。白衣黑棺,寥寥七八亲邻,把靡君送出城去。我于冰心楼的暗楼里,注视着这一切,直到看见离潺扮作商人出城,去为靡君主持葬礼。
转身,倚坐到矮榻上,我看着诗寒,就像是看到了靡君。
“过来。”
诗寒温顺得像羔羊一样,轻步半跪到我跟前,伏在我的双膝。
“四小姐。”
我的手滑过她的长发,青春不过数戴,我若再与她绕弯,等她一场梦醒,只怕人生已经折半。
“诗寒,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你需知道,我非是你的良选。”
诗寒慌忙跪直,错愕的望着我。
“四小姐,我可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我轻轻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心悦一人,无错可说,只不过两情相悦之事,人间难得。”
她不是愚蠢之人,当即明白我对她无同样的情意。
见她失落失神。
我亦幽幽然。
静默了一会儿,方才好说。
“靡君此生未有时机寻觅所爱,我不希望你同等抱憾,趁还来得及,你另寻良人相伴,唯有你余生快乐,我心方安。”
“诗寒明白。”眼泪隐约侵占她的眼睛。
我的手怜惜的带过她的脸庞,温柔以待。
“你若花嫁,冰心楼就是你的嫁妆。”
晶莹的泪水终于夺眶,诗寒咬着嘴唇不敢放声。
对她来说,我既是无情,也是情义沉重。
正所谓,无情深处是情天。
回到小院,韩谦在树下等我,日头直下,太阳穿过树叶,于他身上铺出斑驳的光。
经过那日,我的胆子更大了。
走上前去,不发一言的拉低了他,悲伤的心,或只有身体的接触能缓痛。
良药未必苦口。
他滋润的唇,温软,身上的香气,也很特殊。
他一边顺从的回应,一边搂着我的腰,让我贴他更紧,没有空缝。
“你们在做什么?!”
几乎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疑问。
不同的是……
不同的声音。
我的汗毛瞬间炸立!
松开韩谦,回头迎向离楠怒火中烧的眼睛。
“大哥……。”
我是知他快回来,但绝不知是这个时间。
离楠脸上冷硬的线条,于日头底下,透出寒气。
“光天化日,白日……。”
“宣……。”
韩谦抢着接话,我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那个字发出音。
离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沉重的几步,踏地有声。
“小王爷当真是觉得我离楠的妹妹软弱可欺?”
韩谦看了我一眼,朝着离楠笑。
“非矣。”
离楠拔出了腰间的刀,刀从刀鞘抽出的声音,摩擦着我的心脏,我连忙挡在韩谦身前。
“大哥。”
“让开!”离楠冷冷的命令,死死的盯着韩谦。
我扭头瞥见韩谦直咽唾沫,汗从脖子滴进衣衫。
要扭转乾坤,唯有……
不再多想,我扑向了离楠。
“我好想你啊,大哥。”
不只韩谦看傻了眼,连离楠也愣了,谁也没料到,我会上演这一出。
我抱着离楠的腰,伏在他胸口。
“大哥。”
离楠手拿着刀,怕伤到我,故将刀侧得很开。
“你……。”
我用眼泪先声夺人。
“靡君死了,我好难过。”
离楠的声音,终于变得柔和,他用左手轻轻的拍了两下我的背。
“有大哥在,没事了。”
山奈挑了个好时间回来,见到离楠,一脸高兴的把肩上的药篓扔到了地面。
“离大哥!”
“山奈!”离楠的声音,听起来愉悦不少。
我连忙在身后做手势,让韩谦赶紧离开。
韩谦识时务,溜走时,没让离楠有所察觉。
演够了兄妹重逢的戏码,我让山奈去叫了杜仙雨过来,正式的引见。看得出,离楠很满意我的安排,连夸杜仙雨这个弟媳温柔贤惠大方得体。
一顿午饭,吃得十分温馨。
午后,离楠在我房间,我拿出了供卷,他看完,我又与他说了父亲跟娘亲的事情。
多年等待,甚至都没有一场空欢喜……
离楠神色黯淡。
我收好供卷,把茶盏推到了他面前。
“无论是谁让娘亲他们死于荒山,我都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是皇上……。”离楠抬头,看着我。“你要造反?”
“不是我。”我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是我们,若有必要,辜家不得不反,在这之前,要先解决宋永年。”
离楠双手撑膝,想了想。
“如果是宋永年……。”
“杀他是必然。”我摸了茶杯,温度刚好,端起来,喂到离楠嘴边。“有份参与的,一个也不剩。”
离楠伸手端过茶杯,喝了一小口。
“如若皇上有份,你属意谁来登基?韩谦?”
他会这么问,原因很简单,皇帝子嗣出奇单薄,除去被杀的几个皇子,没什么人选,虽说,造反后,谁都可以登基,但最好是有血缘。
“不急定论。”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来。
光是拉垮一朝宰相,也非是说说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