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白家父子俩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即便青水事后;向羽刀解释过,认亲之事乃是自己愿意,舅舅自始至终没有同意只是没有阻拦而已。羽刀却仍不肯低头,不是不愿认错服软,而是自觉这一回把父亲气得够呛,想要平息他的怒火想来十分艰难。
况且,他始终认为,青水拜阎木昔为义父一事,父亲没有阻止便已是有错在先,罪名无论如何也难以洗脱。
于是,父子两个的冷战便一直持续着,谁也没有想到让二人开口说话的,是朱凝的消息。
这日一早,赵英从家里来,一进门便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儿,像报告什么惊天秘闻一般惊叫道:“大师兄,大师兄,出大事了!”
这句喊不光惊动了羽刀,其他人也一起凑了脑袋来。
六师弟刘易安忙问:“三师兄,什么大事啊!”
赵英慌道:“小师妹,小师妹定亲了!”
白羽刀原本没有对表弟的惊呼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毕竟他平常就咋咋呼呼惯了,颇有“狼来了”之嫌。可是这一刻,他顿时慌乱到呼吸都急促起来,抓着赵英的胳膊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小师妹定亲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
“还用得着从哪儿听说吗,满大街都传遍了!她爹要把她嫁给善州越骑营一个什么副将的儿子,聘礼都已经送到了!”
羽刀顿时血色上头,惊道:“善州?”
四师弟王宇道:“善州可是好地方,挨着京城乾州,也就百十来里地吧。据说越骑营是皇上最看重的一支军队,战力超强,尤擅马战,这在整个中原及南方地区都是十分少见的,也弥补了献朝军种的不足。越骑营将军呼延铎虽身怀朔羌族血统,但在献朝境内长大,他爷爷曾是朔羌族第一名将呼延硕。几十年前,大献朝和朔羌族大动刀兵,战事延绵近十年,一直到呼延硕被俘后双方才停战。隆兴帝承诺与朔羌族修百年之好,感化了这位呼延将军,此后便留在献朝效力。如今这位越骑营将军,武艺十分高超,被当今圣上称赞尽得呼延硕真传,获封正二品将军。越骑营,也正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赵英听四师弟掉起书袋,很是不耐烦:“说小师妹的亲事呢,你扯什么越骑营、呼延铎啊!”
王宇挠了挠头,忙问:“越骑营将军是二品,那这个副将是几品官?”
赵英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至少应该是四品吧!”
白羽刀沉默无言,不知在想什么。
六师弟刘苗易不解道:“不就是个四品官吗?朱老板看上他什么了?而且善州离咱们这儿那么远,他把师姐嫁那么远,放心吗?”
赵英冷哼了一声,道:“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朱老板嫁女儿,还不知道为了什么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羽刀惊道。
“大师兄,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还不快说!”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见得是真的。据说这两年,朱老板给小师妹说了好几门亲事,都是京城那边的官宦之家。不过他在天水城虽然有名有号,可在繁华京都,几个能瞧得上他,所以亲事一直没说成。”
“他为何执意要把阿凝嫁到京城去?”羽刀发现不妥。
“谁知道呢!大家都猜,朱老板是挣钱挣够了,想过一把当官的瘾,所以才挖空心思和朝廷权贵攀亲戚。不过京城的人瞧不上他,他就只能想别的出路,善州就在京城跟前,这个副将虽不是什么大官,可越骑营在圣上心里分量极重,也算是身处要职,所以才入了朱老板的眼吧!”
听到此,羽刀十分愤怒地锤了一下桌子,恨道:“朱平伯这个老王八蛋,我一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鸟,挣了点钱眼高于顶就算了,如今连自己女儿也不放在心上,竟然把阿凝的婚事当作晋升的阶梯,真是可恶!”
众人见他如此气愤,哪还敢再多说什么。
偏偏赵英是个急性子,憋不住话,这时一股脑儿道:“这还不算什么,最令人气愤的是,小师妹不愿意这门婚事,可朱平伯硬要她嫁,为了让她乖乖听命已经三天没有给她吃饭了!”
“什么?”羽刀豁然起身,一瞬间便已怒到了极点。
众人亦是惊讶,赵途安怕大师兄又去惹事,忙道:“赵英,你别胡说,朱府宅子里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赵英忙道:“我没乱说,这事是从朱府的管事和下人嘴里传出来的,千真万确……”
话未说完,羽刀怒吼一声:“岂有此理!”
言毕对着桌子猛锤了一掌,登时拍出一道裂纹,二话不说便夺门而出,要去朱府找朱平伯算账。
还没走到大门口,白慕华已拦在了他面前,沉着一张脸:“干什么去?”
羽刀毫无惧意:“爹,你让开,我要去找朱平伯理论理论!”
白慕华冷笑了起来:“你凭什么找人家理论?子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朱凝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过问?”
白慕华之所以突然出现,是因为在赵英报告朱凝亲事之际,他也恰巧从管家那里听到了朱府的传闻。从师父的角度来说,他自然愿意朱凝有个圆满的婚事,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他又难得与朱平伯站在了统一战线,觉得朱凝的反抗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除了对朱凝颇有微词,白慕华很快料到了羽刀对于这个消息的反应,连忙出来阻拦,恰好赶上了羽刀气冲冲地要出门。
听了父亲的话,羽刀一时怔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慕华怒斥:“回去!”
羽刀却站在原地不动,两个鼻孔喘着粗气。
“回去!”
羽刀这才松懈下来,倒不是被父亲的气势给震住了,而是想起师妹曾亲口言明,此生绝不会与他有男女之情。如此一来,他当真是半点立场也没有了,人家父女之间关于亲事有些许分歧,又哪里轮得到他发表意见甚至有所指摘?
父亲说得对,他只是个外人罢了。
想到此,羽刀顿时泄了气,像个战败的将军一般灰溜溜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