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瞟了齐长林一眼,忽而叹了口气,问道:“齐府尹,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齐长林身子一抖,赶紧回答:“老臣……五十有三。”
陈文茵悠悠然看着门外,漫不经心道:“好啊,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这么多年在地方上兢兢业业,的确是国家栋梁啊。”
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莫不是公主一口气杀光这么多地方大臣,所以要给自己一颗甜枣安安心神,让自己多费点心思在政务上。
正当他做着不日升迁的美梦时,陈文茵忽而又道:“这人岁数一大啊,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背了,有时候连身边人在做些什么都看不清、听不见了。”
她说着时已经信步向外走去,却在将要迈过门槛时停了下来:“师父让我去拜会一下青城派的余掌门,我可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齐府尹,你上一道折子,把这里的事情都跟皇上说一下,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留下这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出了大门。陆承远、段永琪和穆继宗也依次跟了出去,只留下齐长林仍旧呆愣愣地跪在那里。
直到人已经走远了,齐长林还是兀自跪着不起。身旁的衙役没一个敢上前将他扶起来,毕竟刚刚才见到一众高官都准备去掉脑袋了,他们这些小人物哪有敢动的?
一月之后,京里便收到了成都府尹齐长林的奏折,里面详细写了高阳公主在成都府惩办贪官的细节,同时也表达了齐长林告老还乡的意愿。
“能在高阳手下全身而退,看来这个齐长林还不算是糊涂到家了。”
皇帝只微微一笑,将那奏折勾上一笔扔到了一边,算是准了。
陈文茵知道这些事情,也是在她回京之后了,这时她刚出了府尹衙门,背着双手蹦蹦跳跳向前走着。
看着她这副样子,好像刚刚火冒三丈都是假的一般,穆继宗不禁问道:“文茵,你不生气吗?”
陈文茵依旧没有回头:“你说什么事?”
穆继宗道:“就是那些贪官的事啊。”
陈文茵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生气啊,怎么会不生气,那种人都快气死我了。所以我杀了他们,不就出了气了?”
穆继宗一愣,他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道:“我是说……我以为你会生气好一阵子。”
陈文茵一脸投降的表情,摊开双手道:“这种人多了,我要是挨个跟他们生气,恐怕早给我气死了。”
穆继宗点点头,心想着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真是不一般。刚刚陈文茵的怒不可遏看来不像作假,这时的无所谓似乎也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情绪转变太快,还是太会演戏了。
他忽然有个疑问——回鹘的朝堂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吧?
这时他开始庆幸自己不过是个小将,否则自己是真的没法跟皇亲国戚玩这些弯弯绕的心思。
段永琪跟在三人身后,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声:“咱们真的要去青城派?”
陈文茵点点头:“当然了。”她说着的时候还转头看向了段永琪,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段永琪一脸不愿问道:“真的是萧掌门让你去的?”
陈文茵哈哈一笑:“假的,师父才没说过呢,是我自己要去的。”
段永琪叹一口气:“这样啊,那我在客栈等你们好了。”
看这样子,段永琪是说什么也不想去青城派,难道他和青城派之间有什么过节?
陈文茵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段永琪越是不愿意,她便越要想办法让他去。于是陈文茵一把扣住段永琪的手腕,笑道:“你可别想逃,这里可就你跟余掌门熟悉。”
段永琪一听“余掌门”三个字,身子猛然一抖,急道:“别别,公主饶了我吧,我祝你们马到成功、旗开得胜行不行?”
陈文茵的笑容依旧灿烂无比:“你可别忘了,昨天你在醉花楼快活,还是咱们任重结的账呢。”
段永琪转头看向陆承远,但见陆承远一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心里将陆承远一连骂了八百遍,嘴里却在不断讨饶:“我还钱,我还钱行不行?多少钱我给,小侯爷我不缺钱!”
“晚了!”
陈文茵拽着段永琪,一脸欢快地向远处走了过去。
青城山离成都府不远,众人一路驾马向西北行来,不过到了下午便来到了青城山脚下。
青城山比之真武山要略低了些,四人向上攀登不久便来到了刻有“青城山”的石门牌坊前。
陈文茵看了看那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又转头看向悻悻跟在后面的段永琪,叫道:“到青城派了,该你来做向导了!”
段永琪长叹一声,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只能无奈道:“过了山门右走不远就是建福宫,先去那看看吧,说不定掌门人就在那里。若是不在建福宫,应该就在山上的上清宫清修。”
陈文茵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打算迈开步子的时候,却听段永琪嘟囔一声:“问题那家伙真的会清修吗?”
她窃笑两声,只觉得捉弄段永琪十分有趣,脚下也不停,径直走着。
过了不久,众人果然见到稍远处一座道观,再过几步,正要进入那外门时,忽听里面传来一阵喝骂:“你个瓜娃子,这一招剑法简单的很,你啷个就学不会哩?”
一听这大声喝骂,段永琪明显长出了口气,喃喃道:“他果然在。”
“回身回身,说多少遍噻,你再学不懂就不要来了,老子不教了!”
虽说在这川蜀之地也住了有一天了,可穆继宗还是听不惯这里人的口音。此人说话明显是在生气,可他听来却总觉得想笑。
陈文茵却已经笑起来了,还笑得十分大声。
她一边笑着一边大步向前走去,大声道:“多年不见,余掌门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这可不像个修道之人啊!”
“辣个娃儿在这胡言乱语,让老子看个清楚!”
陈文茵话音一落,这声音便从前面传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一道灰色的身影忽然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