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府的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消费了一大笔的原因,公主看起来比在屋子里时心情晴朗了许多。
王顺调侃道:“东方小姐,买了这样一个美人,你就不怕,以后赵都司再不进你的房?”
“呸呸,他敢。你以为我买她回去是给英俊当陪房吗?我只是看她好可怜……”
王顺凝视着公主:“啧啧,东方小姐,吴天说的那些话,你就真的没有一点顾虑吗?你不怕她给你带去灾祸?”
王顺回想着吴天最后的话。
“既然西门小姐真心想买,我自然乐得做这笔生意。”
“但是我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十几年前的那场大饥荒?”
公主道:“浙江建德?”
“对,苏瞳儿就是在那场饥荒中活下来的人。”
“那场饥荒蔓延了临近几个县,有几十万人受灾,最后朝廷终于下定决心救灾,赈灾的官员到了建德时,发现活下来的百姓十不存一。”
“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面黄肌瘦,孱弱不堪,除了少数的几个大地主家逃了出来,大部分灾民都是这样的状况。”
“甚至有人声称发生过吃人的惨况,有的灾民易子而食,去赈灾的官员都说,那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但是唯独一个小姑娘,从那个地狱中走出来,不仅穿的干干净净,而且身体健康没有丝毫病态,完全不像是挨过饿的样子,这个人就是苏瞳儿。”
“和她相关的人都死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对于她的年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后来,在她身上发生了很多事,她曾被很多好心人收留,有普通的农耕人家,也有钟鸣鼎食的富贵之家,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人家都遭受了灭顶之灾,在那些人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都无法查证。”
“渐渐地,苏瞳儿就被当成了一件武器,一个可以破坏任何人家的祸水。”
王顺好奇道:“那苏瞳儿就甘愿被那些人控制,她被人送到了仇人家里,她为什么不逃跑?”
“这就不好说了,有人说她是被灌了毒药,不把仇人家搞垮,她就无法拿到解药。”
“也有人说,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破坏,谁知道呢。”
“地狱之中走出恶魔,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地狱之中走出恶魔,这句话一直徘徊在王顺的脑海里,所以他才会问公主是否存在顾虑。
公主定了定道:“我相信我看一个人的眼光,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不是个恶魔,只是个投生在地狱里的可怜人。”
王顺摇了摇头,不知这位上位者到底是天真还是智慧。
“话说回来,好好的赌场,为什么一定要开在这种藏污纳垢之地,跟犯法是的。”
王顺奇怪地看着公主:“西门小姐,这是太祖定下来的律法,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王顺叹了口气:“本朝明令禁赌,这是自太祖以来就有的律法,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太祖。太祖皇帝下诏,凡赌博者断手断脚,谁还敢赌博?”
“好吧,太祖这么无趣吗……”
王顺想去捂公主的嘴,被公主躲开:“姑奶奶,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你说了别人自然不敢把你怎么样,可不要连累到我。”
公主吐吐舌头。
“你知不知道,太祖为了减少赌博,曾经有一个创举。”
“创举?什么创举?”
“太祖专门建了一座楼,取名为逍遥楼。里面设置了各种赌局,还邀请天下爱赌博的人进去赌博。”
“这么好玩,你不是说太祖禁赌吗?”
“你等我说完,太祖把这些赌徒聚集进去之后,让军队看守大门,赌徒在内成天赌博,却不给任何吃喝,不准任何人离开,结果很明显,几天之后,所有的赌徒就都死在了里面。有了这个血淋淋的先例,谁还敢赌博,更不要说开赌场了。”
“从那时开始,我朝赌博的风尚才日渐衰弱,赌场也都转向了地下。近些年来才恢复了一些。”
见公主嘟着嘴不说话,王顺心想,你家太祖的“厉害”,这顶多只能算是皮毛。
沉默走了半晌,公主突然道:“那个……小灵通。我怎么觉得不对。”
王顺立马警觉起来,这位发起火来自己可承受不住:“姑奶奶,哪里不对?”
“昨天你们老大分析,血影杀人有一定的倾向性,会选择曾经作恶之人,所以血影至少是与两名死者有过接触,或者从某些途径得知二人事迹的人。”
“胡本固也就罢了,那小子干的坏事基本整个金陵的人都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去查孙猴,他只在他活动的那一片才有人知道。”
王顺挠了挠头:“这个……西门小姐。你没有做过我这行,所以你不了解。”
“金陵每天明道上的,暗道上的,所有人都知道的,只有一两个人知道的,这些消息浩如烟海,说有一个人得知了胡本固和孙猴两人的事情,这范围也太大了,根本没法查。”
“假如要想查出这样的任务,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跟那个吴天说,他该怎么执行?”
公主葱白一样的玉指轻轻点着嘴唇:“这么说,倒是有一些道理,那我们今天出来是为什么,你不是说白虹并非那么可疑吗?”
“白虹的嫌疑到现在依然不能消除,还是要去查……其实老大让我带你出来,是因为你和丁姑娘两人昨天太吵了,大家都没办法正常办案,老大又不好管你,只好想出这个办法……”
公主听到此一脚飞来:“好啊,果然还是耍我,说是破案,实际上是出来溜我。”
“王顺,你给我站住——还跑,我一定要把你们全都扔到昭狱里墩上一年!”
……
北府门口,王顺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粗气,跑了大半条街,王顺觉得今天一天跑了一年的运动量。
抓到就抓到吧,大不了给你打一顿,反正自己皮糙肉厚。
公主揪着王顺的耳朵:“看你还敢耍本公主——”
“咳咳。”
公主突然听到对面传出两声干咳,抬眼望去,对面几人正看着自己,正是北府的捕快和自己的夫婿,刚才那两声干咳正是赵英俊发出的。
公主俏面一红,赶紧松开王顺:“咳什么咳,你们不好好查案,这么多人出来是要迎接我么。”
江远行沉着脸道:“西门小姐,血影又作案了”
……
半个时辰过后,城西朝天宫附近的平民区,一栋低矮的屋子中,几人正围绕着一具尸体。
死者中短身材,身着褐色麻布短打,手中还捏着一把鞭子,半尺左右的握柄,三尺长的鞭身,似乎是牛皮的材质。
屋中陈设简陋,正对门口一张不大的八仙桌,桌子旁边摆着两个杌凳,桌子左边一张三尺宽的床,床上薄薄的床单罩着一层茅草,
除此之外,屋中再无任何家具陈设,一堆衣物堆在床头。
看上去,那把鞭子倒像是屋里最值钱的东西。
死者躺在八仙桌前,身上弥漫出浓浓的酒气,最显眼的,还是额头那朵血红色樱花,在不甚明亮的屋子里依然那样耀眼。
让江远行等人意外的是,这人,竟然在场的每个人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