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上前两步,道:“属下王顺,是北府的捕快,就由属下回报今日调查的结果。”
“我追查的是血影消息扩散的源头。”
“经过追查筛选,血影消息的扩散来自于三个地方,石庙附近的一家赌坊,秦淮河岸一家叫做锦绣坊的并不出名的青楼,羊角市边上的一家规模一般的茶馆。”
“最初的消息出自具体哪一处很难求证,但肯定来自这三处中的一处,也有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同时在三处扩散。”
王顺还待继续说下去,却被公主打断:“你是如何确定这些消息来源的?”
王顺愣了愣道:“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恐怕难以入公主的耳,顺着这三条——”
“我想听!”王顺再次被打断,公主的语气坚定。
看了眼江远行,王顺道:“在金陵,有一些专门靠出卖消息赚取佣金的人,我们私下里称之为耳朵。”
“每个耳朵都有自己获得信息的途径,他们的眼线遍布三教九流,金陵大大小小所有有用的无用的消息都会过他们的耳。”
“其中一些可能有价值的信息他们便会集中收集,卖给需要的人。像是血影相关的消息,就是极具价值的信息,比如血影犯案的时间地点特征,当然如果血影的身份可以确定将是绝无仅有的宝贵信息,当然没有人得到。”
“我便是从相识的一个耳朵那里得来的消息。”
见公主不再追问,王顺松了口气,这些获得信息的途径往往游走于法律的边缘,而很多核心信息的获得途径更是见不得阳光。
公主意识到王顺提及的只是表面,但也不便在此刨根问底。
“老大最初布置任务时限定了范围,胡公子案件那天的间接参与者,也就是了解过程却不知道细节没见过胡公子尸首的人,包括胡同知的亲军,萧总补的随从,南府除梦捕快之外的其他捕快,如果这些人与三处消息流出的地点有交集,就需要着重关注。”
“通过查找消息流出那天三处的客流,发现杨连马的弟弟杨连鱼曾在那天出现在锦绣坊,南府的两位捕快曾在羊角市边上的茶馆逗留,胡同知的一位亲军曾出现在石庙附近那处赌坊。”
为了满足公主的猎奇心理,王顺这次特意解释得详细一些。
“上面这些是我查到的信息,我的同僚追查到了被赶走的那个护院吴钩,询问之后,他表示并未见过血色的影子。”
说到这的时候,王顺看了眼江远行,江远行知道这里必然有不方便在此说的信息,心中暗暗记下。
“那夜吴钩只是带人正常巡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外人出入,更未发现过刺客,这位吴主事我们打过交道,看家护院的本事还是值得信赖。”
江远行对此不予置评……本事确实不错,只是运气实在是差了点……
“但是吴钩表示,那晚杨连鱼曾带着一个人进入过杨连马的屋子,出来时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杨连鱼是雇佣者杨连马的弟弟,吴钩自然不会设防,但是他事后越发觉得那二人可疑,行色间有不易察觉的慌张。”
“而且据吴钩所说,他已赋闲了一段时间,却被杨连马突然雇佣为护院主事,他猜测杨连马应该是察觉到有人想对自己不利,吴钩上任的第三天杨连马就遇害,这也说明了血影作案的可能性极小。”
”所以管家确实是说了谎。“
“第三个方向是查找杨连鱼与老管家的人际关系。”
“我们发现杨连鱼虽然没有一点家产,寄住在哥哥家,但是杨连马对这个弟弟极其溺爱,有求必应,因此杨连鱼才有钱流连于青楼赌坊,酒楼金铺。”
“一个月前,杨连鱼在赌坊输了一大笔钱,那个赌坊老板是个硬茬子,手下有一班不要命的打手,很少有敢欠钱不还的人。”
“杨连鱼起初栖栖遑遑,奇怪的是,半个月前却表示很有把握还钱,只要再宽限他一段时间。”
“就在昨日,杨连鱼已经还上了赌债,当然,用的是继承的杨连马的家产。”
“我们还查到,杨连鱼经常光顾一家叫做风尘苑的青楼,那家青楼的老鸨透露,杨连鱼出入那家青楼时,经常会有另外两个人一同出入,而这两人,据他们所说,是金陵卫的军爷。”
说到这里,王顺看向胡同知这边:“这两人的身份恐怕有人比我更清楚,对吧,赵千户。”
被点名的赵千户突然抬头圆睁双眼,双手绷紧成拳头:“你胡说,我没有把消息透漏给这两人,更没有让他们去杀人,都和我没关系。”
王顺皱了皱眉,道:“赵千户,我并没有说你透漏消息,也并没有说你指使他们杀人,我只是说这两人是你的手下。”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赵千户。
赵千户从江远行开始分析之时,脑中的弦就渐渐绷紧,随着江远行、王顺条分缕析,线索最终渐渐汇集到自己身上,早已方寸大乱,此时意识到自己失言早已晚了。
赵千户试着做最后一番挣扎:“公主殿下、赵都司,江捕头和这位捕快说的都只是他们的推测,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他们是污蔑属下,还请赵都司给属下做主!”
公主与赵都司却只是皱着眉一言不发。
江远行上前一步,拍了拍王顺的肩膀示意王顺退下:“目前这些确实只是我们的推测,不过想要证据也简单。”
“猜的不错的话,那晚杨连马被刺死便是在杨连鱼带人进入杨连马屋中那段时间,而杨连鱼身边那人,便是赵千户手下那两人之一。”
“听闻金陵卫一向治军极严,军士极少外出,外出应该会有出入记录,查查这两位军士的外出记录便一目了然,或许凶器还留在两位军人的居处,只要搜搜,自然真相大白。”
赵千户额头上汗如雨下,眼珠转个不同,片刻过后扑通跪倒在地:“是属下糊涂,把血影的案子当成喝酒时的谈资跟这两个亲信吹牛,被他们听了去。”
“却不想他们认识杨连马的弟弟杨连鱼,他们后来跟我坦白过,他们本来就有杀死杨连马瓜分他财产的计划,听到血影的消息便想到可以把罪名嫁祸给血影,这样就万无一失。”
“这中间我没有参与,也没有指使他们,都是他们自己做的,赵都司看在属下多年跟随的份上饶了属下。”
说罢赵千户在地上磕头不断,地面与额头碰撞得咚咚作响,不多时额头前便一片血红。
公主吩咐将其带下,这些家丑自然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处理。
江远行只猜到赵千户的两个亲军是凶手,凶器什么的只是诈上一诈,没想到赵千户心里有鬼,忍了这多时已是惊弓之鸟,竟然一股脑都交代了。
江远行继续道:“现在第三起案子已查明,江某是否可以回去继续办案,今日在金陵卫耽搁了大半天时间,或许血影又已经行凶,还请赵都司与公主放行。”
赵都司见公主愣愣地不说话,便开口:“江捕头不愧是金陵神捕,还请尽快破案逮捕血影,到时我一定为江捕头庆功。劳烦萧总补和江捕头了。”
江远行一行人骑马离去,这时公主才回过神来,嘴里露出诡异的微笑。
赵都司心底一阵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