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总府离皇城不算太远,出了总府正门就是成贤街,往南走不远,便是长安街,沿着长安街一直往东,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到朱雀广场,再往前便是皇城。
江远行站在总府前面,盘算着自己有多久没有来过了,大概已有一年多。
眼看着就要中秋,路上片片落叶铺出一地金黄,总府门前的两排垂柳却像是不愿承认秋天的到来,依然郁郁葱葱。
江远行迈步走了进去,很快被领进总捕的私人书房,文书上了茶水之后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师傅许久不曾来我这里,看来这次事情真的有些严重。”萧青云打趣道。
江远行长叹一声:“如果按照之前的态势发展下去也就算了,现在这案子闹得满城皆知,还是和你商量一下应对之策。”
“哦?师傅担心破不了案?不是还有两天,到时我自会争取。现在我还没有准备齐全。”
“按照之前的情况,胡钦应该不会提前发难,而且我认为他并不会把这件事情再往上捅。现在被传得满城风雨,很可能会传到那位的耳中,她的脾气金陵人基本都知道,极其护短极其好面子,金陵卫的人死了,只怕她会来找麻烦。”
萧青云沉吟不语。
江远行继续道:“如果真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后果,你千万不要勉强,不要影响自己的仕途。”
“师傅……”
“当然在走到那一步之前,我还需要你帮忙做一些事。”
……
一个时辰过后,门外忽然传来响亮的通报:“金陵卫胡同知前来造访。”
接着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对方不待通报便硬闯进来。
江远行心道来得好快,跟着萧青云来到正堂,正好看到胡同知带着赵千户魏千户两人迈步进入正堂。
萧青云远远地拱手:“胡同知,几天不见,不知亲自驾临敝处有何吩咐。”
胡钦的目光阴沉沉地越过萧青云,盯着萧青云背后的江远行:“江大人,好巧啊。”
江远行一拱手:“胡同知。”
“萧总补,指挥使大人有请,还请赏光往金陵卫大营。本来派了人去北府,既然碰到江捕头就一起吧。”
萧青云与江远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担忧。
“不知指挥使大人有何指教。”
“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萧大人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萧青云颇有深意地看了胡钦一眼:“有件事想请教胡大人,对于令公子为何被方捕快刺伤,指挥使是否知晓?”
萧青云与胡钦都知道此次指挥使意欲何为,也都知道对方心里明白,萧青云猜测指挥使此举并非胡钦告状,而是由于沸腾的民情。
胡钦一定也不想指挥使插手此事,只是此事恐怕已经脱离了胡钦的掌控,因此提醒胡钦不要趁机搅动是非,自己手里并非全无筹码。
胡钦深深地看了萧青云一眼:“萧大人请。”
江远行道:“胡大人,可否容我回一趟府衙,府中事物略作安排马上就来。”
“不用了,已经派人去了北府,江大人不在,剩下的人自然也会请来。”说完这句话,胡钦嘴边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既然如此,恭敬不容从命。”
除了总府,几骑飞驰而去,卷起一阵烟尘。
金陵卫所大营在金陵西郊,营帐绵延几十里,这里驻扎着几千户军户,平日里劳作种田,农闲时操练军阵。
现在本是收获庄稼的季节,卫所几个校场却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江远行怀疑,这是专门给自己这些人看的。
江远行本以为,已经意识到对方有意以军阵演练来打压自己的气势,便可以泰然处之。但实际看到成千上万人的演练场景,还是不禁隐隐胆寒,这还是江远行第一次见到大规模的军队行动,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没见过世面。
江远行、萧青云和萧青云的两个随从直接被引向中间的校场,明晃晃的大刀长矛晃得人睁不开眼。
从两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中间走过,江远行发现这里最前排竟然是一排火铳兵,火铳看起来不太起眼,江远行却知道,这远比前面的长枪大刀要危险。
这本来是专属于护佑皇城的神机营才有的装备,却在此处见到,足见皇帝对于这位公主的宠爱。
军阵走到尽头,前面是以个一尺高的石台,石台呈半椭圆形,几面深色兽皮大鼓摆成一圈,中间一个虎皮太师椅。
正中站立一人,不同于其他军士,一身白衣白甲显得卓尔不群,头上却未佩戴头盔,头发以碧玉发箍束于头顶,垂在脑后,背对众人而立。
不知为什么,江远行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赵都司,萧大人与江捕头到了。”胡钦拱手道。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驸马爷,金陵卫指挥使赵都司。
萧青云与江远行共同拜过。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很快那笑意就变成了尴尬,竟然是他?江远行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如果这个人是指挥使的话,那公主岂不是……
江远行眼见着赵都司的脸色从自得变成铁青,心里偷偷好笑,看来这次自己走了大运。
赵都司咳了两声,镇定了心神,开口果然是江远行熟悉的声音:“这次请萧大人和江捕头来是想询问一些事情,还请萧大人不要见怪。”
胡同知皱了皱眉,想不通为何赵都司原本极端强硬的态度,现在却如此客气,甚至有一点……心虚。
江远行抱拳道:“赵都司别来无恙,那日一别之后可好。”
“咳,咳”赵都司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赵同知,你先带着萧总补参观一下金陵卫的军阵,让萧总补见识一下我们的军威,我和江捕头……有些事要谈。”
胡钦和赵千户、魏千户面面相觑,不知自己的这位平时威风凛凛的上司今日是怎么了。
几人走后,赵都司当前走去,江远行默默跟在身后,两人走到一个宽阔的军帐中,四下再无旁人,赵都司才开口。
“江捕头,好久不见。”
“赵大人,尊夫人……公主大人可好。”
赵都司的脸已经被尴尬完全攻陷,寸土不留。
上次江远行与丁灵去鸡鸣寺寻找夜摩天,结果丁灵重伤,江远行带她到了东方白的回春阁,东方白在屋内救治丁灵时,江远行等人在外等待,曾碰到一位泼辣的女子上门找东方白算账,说是东方白带坏了她的夫君。
赵都司转过头的第一眼,江远行就已经认出,这位赵都司,便是那位“被带坏了”的赵英俊。
这样说来,那个泼辣的女子不是云梦公主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