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略显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小屋中。
“有一段时间,这附近的住户经常莫名其妙地丢东西。”
“刘屠户压在床底下的银钱,李掌柜藏在柜子里的首饰,反正就是一些值钱的物件,总是不翼而飞。”
“后来这样的事多了,大家便都觉得不对。”
“一个丢了不少钱的小贩藏了些值钱物在屋里,之后就躲在柜子里,等那贼现身。”
“一直等了几个时辰,贼没有等到,却等到了那只猴子,猴子在屋里左嗅右嗅,很快就找到了藏钱的地方。”
“小贩便纠结了一群丢了钱的人去找孙猴儿算账,起初他还抵赖,后来被翻出了用剩下的钱物,再抵赖不过,才承认。”
“但是那时大部分钱都被他挥霍在了楼子里,听说是专门包了一个妓女。”
“住户们把他打了一顿,让他尽快还钱,他吃痛不过只好答应。”
“之后各家找他还钱,这孙猴却很是无赖,总是找借口推脱。赚到钱就吃吃喝喝花掉,偶尔不知从哪来的钱还去逛窑子,就是不还钱。”
江远行道:“这么说,这里住的大部分人都希望他死了。”
“可以这么说。”
“再问老丈一句,这孙猴儿最惯常去哪个青楼。”
没等老人回答,小屋角落中传来阴冷冷的三个字:“花满楼。”
自然是跟来的丁灵,本来丁灵今日刚刚晕厥过一次,几人都认为应该在府里好好歇息,丁灵却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的样子,坚决要跟着来。
最让几个人瞠目结舌的是,丁灵说回屋去换衣服,一盏茶过后,从屋里出来后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丁灵。
来到这小屋之后,丁灵也是如以往一样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此时突然出声。
江远行和天测不觉得有什么,闫不二却是眼角狠狠地抽搐,他自认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却从没发现,这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假如这人突然暴起对自己不利……
定了定,闫不二道:“正是。”
见江远行疑问地看着自己,丁灵补充了两个字“见过”便再无声息。
江远行突然想起来,花满楼开业那天晚上,离开时方直背着自己,丁灵好像说过:“当晚来的人,‘有达官贵人,有卖女儿的屠夫,有街边杂耍的,还有寺庙里的花和尚’,难不成,‘杂耍的’就是说的这孙猴儿?
借着灯光,江远行和天测认真地查看起尸体。
这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尖嘴猴腮,小小的眼睛此时眯成一条缝,大大的眼袋垂下,俨然一副猴相。
尸身仰面躺在地上,脸上还保留着一丝讶然之色。
最显眼的,还是额头上那赤红的樱花,五瓣火花的花瓣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烫入孙猴儿的额头中。
江远行结果闫不二手中的灯,悬在孙猴儿头顶一尺处,天测借着灯光仔细查看那朵樱花。
良久,天测向江远行摇了摇头。
江远行突然福至心灵,看向身后的老人:“老丈,你可认识这个标记。”
老人盯着印记看了看,道:“我不认识。”
江远行正在腹诽,看来这阎王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通广大嘛,却听闫不二继续道:“但是我的朋友认识。”
江远行很配合:“你的朋友怎么说?”
“他说,这似乎是某种术法留下来的印记,他之前曾见过类似的,但是和这个不太一样,不知有没有关系。”
“能不能详细说说。”
“我的朋友说不便透露。”
“是否方便问问,你那位朋友怎么称呼。”
“他性阎,名不二。”
……
不再理会闫不二,江远行和天测将孙猴儿的尸身翻过仔细查看。
江远行越发确定这是血影的手笔,因为尸身虽已明显变凉,却没有出现其他任何人死之后的变化,尸斑、僵硬等,瞳孔也并未浑浊。自闫不二发现尸体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这实在不符合一般死亡的特征。
最为奇特的还是,孙猴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破损,天测从头巾中取出一根银针刺入孙不二全身各穴道中,拔出时银针依旧发亮,并未发现中毒迹象。
如果上次胡公子还可以勉强解释为失血过多,这孙猴儿却找不到任何死亡原因。
把周围围观的住户简单询问过后,没有更多发现,江远行便带着众人回了北府。
与闫不二商量过后,几人将孙猴儿的尸身带回了北府,孙猴孤身一人,自然没有人为他处理后事,北府处理了这个麻烦,六畜市的住户高兴还来不及。
江远行则是想待周仵回来后让这位专业人士再仔细查验尸身。不同于胡公子的尸体,就算给孙猴儿开膛验尸也不会有人在意。
丁灵回来后便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江远行已经和她确认,孙猴就是那天在花满楼见过的杂耍的。
小屋中人多耳杂,回到北府江远行才与众人讨论起案情。
几个人围在尸体四周。
王顺揉着下巴道:“真是邪了门了,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是被吓丢了魂?”
江远行心中一动,难道说这血影就是夜摩天的那个徒弟,胡本固和孙猴儿都是被抽取了灵魂?
“会不会和花满楼有什么关系?”天测道。
江远行道:“有可能,这两人都是花满楼的常客。天测,你有没有从这樱花印记中看出什么,上次周仵看了许久也无法确定这印记如何印上去的?”
天测精通易容,与皮肤面相处理上或许有些高见,江远行心想。
可惜天测略微踟蹰道:“我也看不出这印记是怎么回事。”
叹了口气,江远行说到:“现在已经死了两人,这两人不像是会有交集的人,不过这两起命案却有一些共同点。”
“从动机上说,这两人都树敌颇多,不知其中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仇人。”
“假如血影是报复杀人的话,那他肯可能是两人的共同仇人,小灵通后面顺着这个思路查谈消息。”
“如果是依据某种癖好或是仪式杀人,就寻找两人的共同点,找出血影杀人选择目标的标准。”
“最坏的情况,如果是随机杀人……先不考虑这种情形。”
江远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早已过了放衙的时辰:“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按照前两种可能性去查,顺利的话,明日小直和周仵也该回来了,看看过往血影的案卷,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安排妥当之后,江远行轻轻走到丁灵屋门口,手伸出去片刻,又缩了回来:“丁护法,下衙时间到了,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江远行正想离开,帘突然起,换回水绿长裙的丁灵一溜风地跑了出来。
“放衙喽,回家喽。”丁灵一边开心地哼着小调,一边一颠一颠向外走去。
江远行:“……”
见江远行不动,丁灵回头嗔道:“不是你叫我一起放衙吗,怎么不走了。”
江远行微微一笑:“来了,丁大小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王顺和书生站在后头出神地盯着。
王顺:“书生,你最不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
“是很奇怪,一会是沉默寡言的大仙,一会又好动的像个兔子。”
王顺睁大眼睛看着书生:“我不是说丁护法,我说老大,你没觉得老大最近有些不一样?”
“这么说,好像是有一些不一样,是有一点……活泼?”
两人默契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坏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