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江远行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日上衙前去自己屋前巡视一遍——丁灵称之为请安——每每看到丁灵在屋里悠然自得地梳洗打扮,或者睡懒觉,完全没有要让出屋子来的自觉。
江远行也含蓄地提了两次。
比如前日上衙前,江远行看着正在门外漱口的丁灵:“小六子晚上睡觉太不老实,让我整夜都睡不好,我觉得我还是适合一个人睡。”
丁灵只听了前半句,就去小六子屋里把睡眼惺忪的小六子揪了出来,当着江远行面训斥:“你江叔叔为了养家多辛苦,你都不让他睡个好觉,晚上睡觉再不老实让江叔叔把你拘到牢里。”
小六子:“?”。
昨日上衙前,江远行进厨房从锅底抹了一把锅底灰,轻轻涂在眼睛周围,然后站到自己的屋子前:“我觉得我可能认床,离了我的床,怎么也睡不着。”
说着还很配合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丁灵满眼怜惜,转身就回了屋里,抱着一卷铺盖走了出来。
江远行满心欢喜地以为,这位姑娘终于大发慈悲,要搬出去了,却见丁灵直接把铺盖交到自己手中:“这是你的床,这下你就能睡好了。”
说完就直接回房关上了门。
江远行抱着铺盖卷,体会到了昨天小六子泪眼汪汪的心情。
……
这两日丁灵并未来上衙,江远行估计应该是身体还在恢复,又或者这个转性后的丁灵不会再上衙了?
想到这点,江远行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觉,不知是惋惜还是高兴。
今日江远行赌气,上衙之前没有再去巡视。
一屋子人也并未见到丁灵来到衙里,也没有人专门去她的屋子查看,看着微动的窗帘,江远行很是疑惑,难道丁灵比自己还早地来到衙门?
黑帘掀起一道细缝,果然走出了一身灰衣的丁灵。
江远行疑惑的看着丁灵,看她的神色,似乎又成了受伤之前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仙,深黑的面纱遮住半张脸,全然没有一点生气。
王顺却没有注意到这点,走过去直接把手臂搭在丁灵背上:“丁老大好几日不见,这伤好得差不多了吧。”
伤好后的那几日,丁灵格外活泼了几日,尤其不在意男女之嫌,与一众捕快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架势。
王顺胳膊搭上了半天,才发现不对劲,转过头去,看到那双灵动了几日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似乎有冰霜溢出。
王顺的手像触到烙铁般马上弹开,干笑了几声后躲到了江远行身后,伸头看着丁灵:“丁护法早~”尾音拉得长长的。
江远行望了丁灵半晌,道:“丁……护法,对于这个案子是否有什么指教?”
“随意。”
江远行在心里将这两个字翻译了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做你们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之前那个惜字如金的丁护法又回来了。
众人都是一阵纳闷,难道真如江远行所说,是在鸡鸣寺中伤了脑子导致性情大变,现在伤好了,所以恢复了……
轻轻叹了口气,江远行继续之前的工作。
“华文,我让你查看近两个月未解决的无头案件,有没有和血影犯案情形类似的。”
张华文摇了摇头:“这两个月金陵还算太平,没有破解的命案并不多,有案卷在册的有十二起,这些案件虽然凶手是谁没有任何线索,但都存在明确死因,或重伤,或死于水火,也并未见有樱花烙印的记载。”
“如此说来,胡公子被杀是近来血影犯的第一案可能性比较大。那么——”
那么如何还未说出口,只听身后哐当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
江远行回过头,发现丁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刚刚跌倒。
探了探丁灵的鼻息,发现鼻息正常,江远行悄悄才松了一口气。
江远行差周仵出去请大夫后,便将丁灵横抱到后堂给捕快临时休息的抱厦中,放到床上。
不多时,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晃晃悠悠地被请了过来,是北府众人非常熟悉的济安堂王大夫。
王大夫对北府也不陌生,平日里周仵不在的时候,北府众人如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便都会去找这位王大夫诊断。
周仵也常与这位老大夫探讨艺术,常常对周仵赞不绝口。
王大夫轮番握住丁灵两只手的寸关尺,闭目不语。一众人紧张地看着老大夫的神色。
王大夫眉头轻轻皱起,让江远行心提到了嗓子眼。
“奇怪,这位姑娘脉象平和,只略微有些乏力,不像是患了重病的样子。她刚才是突然晕倒的?”
“对,我们正在议事,她毫无预兆地就晕倒了。”
“以前可曾有过先例?”
“并没有——对了,前不久她曾受过重伤,才恢复没几天,莫非是旧伤未愈?”
“如此说来,应该是重伤过后气血还未完全修复,一口气没喘匀背了过去。应该没有大碍,我开两幅调理身子的药,给她服了,以后注意好好调养不要累到。”
将王大夫送到门口,江远行差周隐跟着王大夫去抓药,便赶紧回到丁灵身边查看。
刚回到屋里,只见王顺奇怪地指着床上的丁灵,却见丁灵上半身正直挺挺地坐起来,宛如江远行以前见过的僵尸片中的僵尸一般。
一屋子人都看得有些发毛,王顺小声嘀咕:“难道这是尸变了……”
还未等江远行开口责备,两阵尖叫声在屋里此起彼伏。
“啊!”
“啊~~~”
一屋子人惊魂未定,却听见丁灵捂着肚子开怀大笑,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个小妮子捉弄了……
“丁……护法,你没事吧。”王顺小声问道。
“叫什么护法,叫丁老大。”
江远行郁闷地发现,不止自己的屋子被抢了,自己老大的地位似乎都被抢了。
王顺发觉那个百无禁忌的丁灵回来了,不禁松了一口气:“丁老大,刚才你晕倒让江老大都担心死了,你是做了噩梦吗?”
“我确实做了梦,但不是什么噩梦。”
“那你为何尖叫出声?”
“为了吓唬你们啊,哈哈哈哈。”
……
笑够闹够,丁灵开始回味梦中的细节。
不知为什么,最近反复做那个关于宫殿的梦,虽然每次梦到的人都有不同,但是却都是在那座奇怪的宫殿中。
而且还有一具奇怪的骷髅,说起来,这次梦到的骷髅似乎有点不一样。
正回味着那具骷髅的样子,外面突然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喊声。
“江大人,你们找的的樱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