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老大!”
从严宅出来回到北府,方直看了眼院中的日晷,刚刚申时初。江远行三人还没踏入大堂,便听见了小灵通的喊声,不禁心下一凛。
王顺:“老大,晨时有个巡捕前来报案,说是六畜市发生了了凶案,死了一个胡商。”
六畜市,胡商,江远行心思电转:“难道是须卜延?”
巡视说还不知道名字,但是说这个胡人平日会在六畜市卖药,而并不把药摆出来,都是领到别处进行交易。
如此一说,不是须卜延还会是谁,自己昨日才见过此人,今日便被死了,如果说是巧合,恐怕没人会信。
江远行:“小直,王顺,周仵,你们三个跟我去。”
半个时辰后,江远行四人来到了六畜市,跟在那个报案的巡捕和一个另外一个老者身后。之所以是四人,是因为丁灵又跟了来,江远行实在不知道这位丁护法到底是怎么判断是否要同行的,金万元刚死时她去了万宝楼,第二天去了徐文璧的宅邸,但是再去万宝楼她就不见了踪影,去严松的宅邸也没有反应,今天反而一定要跟来,江远行实在是想不通。
正在疑惑时,江远行发现,这并不是那天自己和须卜延交易时走的路,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从街市拐入的那个巷子江远行还是记得的,那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子,而眼前所走之路虽同样不宽阔,上方却没有遮盖之物,所以很是明亮。
江远行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老者一边走一边答道:“这位官爷有所不知,人都说狡兔三窟,像须卜延这样狡猾的商人的巢穴更是至少有五个,这样可以有更多的空间存放货物,而且假如有仇家找上门来,也不知道他到底藏身在哪个巢穴里。通常一类货物都会存放在一个地方,所以每个跟他交易的人都只以为他只有那一个藏身之处。”
为了安全,这些底层之人竟有如此复杂的生存之道,让江远行很是佩服,江远行接着问道:“那这次须卜延出事是在哪个巢穴?”
“不是在他平时交易的藏身之处,而是他最隐秘的居所,他平时的过夜之处!这处居所,除了我和须卜延,恐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江远行:“原来如此,请问老丈和须卜延是什么关系。”
老人:“我只是平时给他洒扫房间,时间久了便也不再疑我,每日他出去做生意,我便将他的居所打扫一遍,今天早晨却发现他竟然死在了那里,真是……世事无常,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语中的伤感也不禁感染了其他人。
说话间,一行六人已经来到了一个死胡同中,后面几人正在疑惑时,只见老人在左侧墙上一推,竟然是一扇和墙面融合得天衣无缝的一道暗门,如果不是熟悉之人恐怕很难发现。
进门之后,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屋子,几扇窗有天光透入,因此屋内并不昏暗,上次易容成金万元与须卜延交易时,江远行还在疑惑,为什么须卜延会生活在那样一个幽黑狭小的屋子里,原来那只是用来交易的一处场所而已。
此处屋中贴墙一张三尺宽,五尺长的卧榻,除了一个衣柜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家具,一具身体正坐在榻上,上半身靠在墙上,江远行认出,正是昨日才见过的须卜延。而榻前,一个木凳立在那里有些刺眼。
粗看之下,这里与金万元在万宝阁中死状有些相似,都是倚着什么坐着,且面前都有一个坐墩,只不过万宝阁中绣墩要精致一些罢了。
细看须卜延的尸身,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须卜延整张脸面色青紫,显然是中毒而死,偏偏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有些猥琐的笑容。
江远行、方直、周仵三人对视了一眼,已知对方心中所想。这与金万元的死状有太多共通之处,很可能是死于同一人手中!
周仵上前查看尸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须卜延裸露在外的手臂,仔细看看了依然睁着的眼睛,道:“尸体已经完全硬化,但眼睛尚未浑浊,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八到十个时辰之间,这屋中凉爽通风,这个时间可能再延长一到两个时辰左右。”
江远行望向引路的老者:“老丈最后一次见到须卜延是在什么时候。”
老者略微思索了一下,缓缓道:“昨天戌时还见过他,他引着一个女子向居处去,当时我还奇怪,他平时不会把客人引到自己的居处,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
江远行赶紧问道:“这个女子长什么样?”
老者想了想:“她的脸我没看清,因为当时天已经快黑了,而且他还披着斗篷,只记得身上的蓝衣甚是扎眼。”
江远行:“体形如何?”
老者:“不胖不瘦,中等身材,似乎很是年轻,身高比一般女子偏高一些,看起来很是高挑。”
这时周仵从须卜延右手边拿起一个杯子,杯底结着一片白色的粉末,周仵闻了闻,一股刺鼻苦味飘出:“是砒霜,这砒霜本应该是溶于水中,一夜之后水干了,便凝结于杯底。”
江远行:“算算时间,须卜延应该是在昨日回到居所不久便服下砒霜而死,这死和那个蓝衣女子必然有莫大的关系。”
说着看了周仵一眼,周仵会意,是时候听听须卜延死前最想说的话了。
这是方直第二次看到周仵的尸语能力,不禁聚精会神,之间周仵和上次一样先是闭眼静立,将呼吸调整得悠长缓慢,然后附耳到须卜延的嘴边。
一炷香之后,周仵再次站直,面上竟然有些红晕:“我没醉,还能喝!”
方直:“什么?”
周仵:“须卜延最想说的话就是’我没醉,还能喝’。”众人这才明白,也难怪周仵会脸红,从一个喝了砒霜中毒而死的人口中说出如此话语,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如果不是江远行和方直事先了解周仵的能力,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远行:“难道须卜延误把砒霜当成酒了?”说完自己都摇了摇头,从杯底厚厚的白色凝结物可以想象,昨晚须卜延手中是怎样浓稠的一杯砒霜水,而且砒霜会散发刺鼻味道,如果这都可以当初普通的酒喝,除非是神经失常。
但是仔细一想,须卜延和金万元的死状是在有太多相似之处,而最无法解释的相似便是诡异的笑,他们死前似乎都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恐惧,而是处于一种非常愉悦的状态。
江远行:“老丈请再想想,那个蓝衣女子还有没有什么特征?”江远行知道,现在这个蓝衣女子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须卜延很可能死在她的手中,而如此相似的死法,金万元的死和她也必然脱不了关系。
老人眯着眼思考了半天,仍是毫无所得,众人便都有些泄气,没想到老人突然睁开眼:“我想起来了,她的蓝裙上绣着兰草,一丛一丛的兰草,很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