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淡然道：“那把火是我放的。”
另外三人全部愕然，谁都没想到会谈到那段过往。
“白兄为何……”
白虹叹了一声，看着手中的樱花出神：“十几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先请江兄猜一猜，你们给沈千绸护院那次，我为何会恰到好处地出现，抢了江兄的酒钱。”
这个问题江远行也想过，当时那黑衣人——也就是白虹——出现得不早不晚，正好在江远行几人困住盗圣准备去领赏时出现，黑衣人似乎提前就知道北府的这次行动。
这事江远行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不对，有一个人……
“难道白兄是孟兄的旧识？”江远行在行动前几天的一次喝酒时，和孟笙提过两句，之前的几次孟笙也知道大概，所以孟笙很可能猜到整个行动的安排。
“孟哥有没有跟江兄提过胡缨这个名字。”
胡缨！江远行清晰地记得这个名字。
上次在请教孟笙关于夜摩天的徒弟时，孟笙说过，他和另外一个战友被朝廷抛弃，战至最后两人的生死一线，才被游家军所救，而这另外一人就是胡缨。
孟笙当时伤重直接被送回养伤，之后再未上战场，胡缨却是跟着游家军打到了柔然王廷，江远行当时想的是向他请教夜摩天的徒弟到底是谁，所以对这个名字格外留意。
不过既然夜战都不了解夜摩天徒弟的事，对这个问题胡缨自然也指望不上。
“白兄就是跟孟兄在黑石堡坚守到最后一刻的胡缨？”
“正是，对……是这样的。”
江远行哈哈一笑，许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都想通了。
为何那个抢包的黑衣人会边军功夫，自然因为他正是边军出身，只是后来似乎为了隐瞒身份而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边军路子。
怪不得老孟那家伙最近对自己出手如此大方，原来是因为卖过一次自己。
“后来札木河大捷之后，没仗可打，我就告老还乡……”
白虹声音郎朗，十几年的岁月如同风霜。
胡缨老家在江州，就带着一笔还算丰厚的抚恤金回到老家。
十几年的军旅，家里本就不多的几个亲眷就都不知搬去了哪里。
在江州西南买了一份田产房屋，每日饮酒下棋，倒也过得自在，渐渐相熟起来的邻居知道了他的情况，都劝她娶个婆娘好好过日子。
胡缨却对此并不感冒，想起自己那些埋骨黑石堡的战友，就提不起任何兴致。
当时脑子里想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要灭了这些蛮族，让自己的战友泉下有灵，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后来真的做到了，札木河一战平定柔然王廷。
胡缨的心却有些空落落的，之后的人生该怎么过完全没有概念，活着唯一的意义便是等死的那一天的到来。
直到遇到那个姑娘……
听到此处，另外三人虽然各怀心思，却都暂时忘却了心事，会心一笑。
剑仙从一个老兵成为如今的剑仙，果然是因为一个姑娘。
与此同时，在丁灵的“梦”中，丁灵正坐在飘飘扬扬的樱花中听着飞鸿讲述她的过往。
就在不久前，不知飞鸿做了什么，原本宫殿上那团光团持续地翻滚变化。
先是从光团中伸出无数的光丝，光丝缠绕翻滚着深入地面，并在不断地纠缠游动中凝结成树干的形状。
随后是光团，光团延伸变化，伸出一片片树叶、一个个枝丫，待丁灵反应过来，一颗茂盛的樱花树已经出现在眼前。
随后树枝上伸出一粒粒饱满的花苞，花苞轻轻绽放吐露芳华。
到此刻，已经有片片花瓣从头顶落下。
丁灵感到惊奇不已，飞鸿却视若平常。
“飞鸿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飞鸿似乎完成了“最后的准备”，转过身背对樱花树坐下，示意丁灵坐在身边。
飞鸿接住一朵飘落的樱花，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一天，就是在这样一颗绽放的樱花树下。”
飞鸿的声音就像这飘落的樱花，如梦似幻。
飞鸿最早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字——饿，为什么会成为乞丐，自己的父母去了哪里，这些飞鸿都不曾记得，只记得自己跟着一伙乞丐四处流浪，每天靠好心人施舍的一点饭食苟且偷生，那时的飞鸿只有四岁。
后来有一天，一个身穿锦衣的汉子走过飞鸿身边时停下，他用一块破布沾了水，擦了擦飞鸿的脸，看着飞鸿端正秀气的小脸，他的眼睛亮了亮。
锦衣汉子问飞鸿，自己有馒头有米饭，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飞鸿怎会不愿意。
在客栈里，小小的飞鸿一连吃了四个碗大的馒头，看得汉子都呆住了。
飞鸿一边吃一边流眼泪，吃饱的感觉真好啊，那一刻飞鸿发誓，如果能让自己吃饱，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几天后，飞鸿被带到锦姨面前，锦姨是个三十几岁的女子，徐娘半老可风韵依然。
锦姨蹲在飞鸿面前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
之后飞鸿就留在了锦姨的房子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锦衣汉子，几年以后，飞鸿才明白，原来那个汉子是个人贩子，锦姨的房子是一个青楼，叫做锦绣阁。
而锦姨，是这里的老鸨。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飞鸿每天都可以吃饱了。
飞鸿眼中，人贩子和锦姨都是自己的恩人。
锦姨从小调教飞鸿各种技艺，飞鸿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却唯独对舞蹈一触即通，锦姨便着意培养飞鸿的舞艺。
有时飞鸿一个动作练了好多次都掌握不了，锦姨的铁尺打得飞鸿小手红红的，飞鸿的眼睛也哭得红红的，但是一看到白白的馒头，一切委屈就都忘在了身后。
十几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
十八岁生日那天，锦姨让飞鸿第一次接客，那是飞鸿第一次有些后悔。
那些年，锦绣阁的生意越来越差，客人不断被别的更大更新姑娘更多的青楼抢走，在他们的花魁身上客人动辄千金。
锦姨也想把飞鸿打造成锦绣阁的花魁，可惜客人并不买账，一个不懂诗词不会弹琴的花魁没人肯认。
那一天，飞鸿正在梳妆，锦姨带着两个婆子冲进了飞鸿的闺房。
“鸿儿，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如今锦绣阁如果倒了我们都得去街上要饭，你愿不愿意帮我。”
飞鸿不知发生了什么，愣着点了点头。
“鸿儿，你不要怪我。”
说完话，锦姨与两个婆子抓住飞鸿，将飞鸿身上的衣服片片撕落，任飞鸿如何哭喊，撕得寸缕不剩。
锦姨将两条长长的红绸丢给飞鸿，这是飞鸿平日里练习惊鸿舞时用的绸缎。
惊鸿舞时是鸿最擅长的、也是最难的舞，舞动时两条绸缎如同流云一般在身旁浮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飞鸿不可置信地看着锦姨，这样两条绸带倒是可以勉强掩住身体，但是一动起来，难免露出身体的重要部位。
锦姨的脸却如同一块坚冰。
“给她收拾一下，今天半个江州的老爷都来了，一刻钟之后，我要你在他们面前跳惊鸿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