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白色的身影宛若一个精灵，飘然而至。
来人身穿月白色直裰，腰间收着银白色的软件，剑眉星目眼窝深沉，不是白虹又是谁。
“白兄，几日不见，还是如此英姿勃发。”江远行摇摇拱手道。
白虹郎然笑道：“江捕头见笑了。”很自然地坐在空着的位子上。
“东方兄，元宵之夜，楼里怎么如此冷清？”白虹看向虽然灯火璀璨，却毫无人气的花满楼。
“今天楼里打烊一天，白兄想找哪位姑娘的话，可要换个日子了。”
白虹故做惋惜状：“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今天看来是不会有‘花’了，可惜了这轮明月。”说完志趣相投的两人相视大笑。
白虹接过江远行递过的酒杯，满饮一杯后，一只手环住江远行的肩膀。
“江兄，老实跟我说，你们今晚是不是有大行动，外面那么多人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说完白虹还冲江远行眨眨眼，江远行不知白虹是什么意思。
外头的人虽然尽量隐秘，但是如此多的人，又怎么逃过这位的眼睛，因为确定血影今晚一定会来，所以这样的安排倒没有太大影响。
只是，白虹这是在试探自己吗？
见江远行不说话，白虹继续道：“布下这么大的网，一定是有大鱼。”
闻言，四人都暗暗吃了大吃一惊。
白虹言语风轻云淡，不像是在演戏。如果白虹就是血影的话，应该对于今晚布置的目的心知肚明。
按照江远行对白虹的认识，此人宁愿拔剑也不会说谎，对于自己杀过的人从不曾隐瞒。还是说以前的坦坦荡荡都是假的？
“不瞒白兄，我们今晚在此设下天罗地网，是在等一个杀人犯。此人手上性命无数，上至公卿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人丧命在他手中，他却一直逍遥法外。”
看到白虹眼底闪过的黯然，江远行越发肯定，他一定就是血影。
“江捕头……是在等我？”
三个人三双眼紧紧地盯着白虹，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动静。
“我们在等那个杀人的人。”江远行一字一顿道：“如果人是白兄杀的，那我等的就是白兄。”
白虹脸上闪过一阵黯然。
“江捕头都知道了吗？不愧是神捕，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能查清，白某佩服。”
“这几年来，我心中终究心存愧疚，所以见到不平之事便不惜性命也要搏上一搏，为的就是多少弥补心中所愧。那件事，终究是做得过了。”
江远行心下默然，原来白虹行侠仗义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江远行不解的是，他选择为非作歹的胡本固可以理解，选择祸害乡里的孙猴可以理解，卖女换酒钱的屠夫、行为不干净的花和尚也可以理解，他为什么选上赵都司，选上丁灵！
“白兄，你不觉得，那个姑娘有些可怜吗？”
白虹默然长叹，看着天上的月亮：“是啊，没能护佑她周全，是我的失误。”
江远行有些迷惑，没能护佑她周全？
“白兄，那件让你心存愧疚的事可与鬼医有关。”
“鬼医是谁？”
“那个在徐州治愈你瘟疫的人。”
“你是说四年前的那次大瘟疫？”
“正是。”
白虹的眉头几乎搅到一起：“我当时确实在徐州，但是万幸并没有感染瘟疫，更谈不上什么治好。”
略微愣了愣，白虹道：“说起来，当时似乎是有这么个人，声称自己可以治愈瘟疫，可是却把人治成了怪物，后来才被叫做鬼医。”
“这个人确实给我治过病，但那是在瘟疫发生之前，我当时身染风寒，到了他那药到病除。他确实医术高明，怎么会变成后来那个样子，我也很奇怪。”
江远行心里泛起波澜，白虹不是那个被鬼医治愈了瘟疫的人吗？白虹在说谎，还是鬼医在说谎，那个被他治愈的人只是他的臆想？
“白兄可以说说杀人的经过吗？”
一片樱花悠悠飘落，白虹伸出两指稳稳夹住，眼中有光芒闪动：“都说坏人作恶是杀人放火，白某平生杀过不知多少次人，却只放过两次火，对此，我并不后悔。”
两次火？江远行更疑惑了。
“近来那次，江捕头应该知道了吧。”
江远行道：“还请白兄明说。”
“那一日，我刚到金陵不久，急欲知道小姐在金陵过得可好。”
“到了楼里，得知金陵有位大人要开堂宴，小姐被人请了去演奏琵琶，一夜未归。我担心小姐安危，便潜到了那家大人府里。”
“当时的情景着实吓了我一跳，小姐在台上演奏琵琶已经到了尾声，台下却是触目惊心，所有的人或自杀，或互相残杀，几十人只剩下一两人。”
“最后剩下的，似乎正是宴席的主人，他木偶一般地说出自己如何与人勾结，污了小姐清白的经过。”
“我当时听得脑子轰然作响，小姐身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等我反应过来，那个主人也已经结果了自己。”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没过多久，停下演奏的小姐回过神来，似乎也被吓到了，疯了般的跑出院子。”
“我本想去追小姐，但是想到这么多人死得如此诡异，小姐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恐怕会被当做罪犯，而且我感觉到，这些人的死与小姐一定存在关系，便一把火烧了现场，抹去了府里所有小姐来过的痕迹。”
“后来小姐又跑了回来，似乎是忘了什么东西，但是现场已经一片大火，我便暗中护着小姐回到了楼里。”
原来白虹说的姑娘是指花弄影，江远行终于明白了徐文璧家那场大火的始末。
江远行想起白虹之前说过，自己是元帅的旧识，那一晚听到花弄影的演奏，白虹却一片黯然，原来竟是因为得知了花弄影的遭遇？
只是，还有另一个可怜的姑娘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
“对于这场火，我并不后悔，我只后悔没有提前一天赶到金陵，那样就可以避免悲剧。”
提起旧事，江远行也是一阵黯然：“那白兄说的第一场火呢，你杀这么多人是因为那场火？”
“正是。”
“那场火中，有一百多人丧生，虽然其中大部分人都该死，但是后来我在火场边听到婴儿的啼哭，才清醒过来，原来这里也有无辜的人因此丧生……”
一百多人，大火，难道？
江远行无比震惊：“白兄说的，难道是开元三年的江州大火？”
开元三年元宵节夜里，江州府突发大火，全府上下从公差到府中人的亲属上百人全部死于火中，无一人幸免。
据称，当日江州府正在府中举行宴引，全府上下捕快都在，很多人还带了家属……
大火过后，江州府着实混乱了一段日子，到朝廷新任的知府上任，新的衙门运转起来已是一个多月后，大火的原因早已无从查证。
这场火竟然是出自白虹。
那这和他成为血影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