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尤氏冷笑道,“合着你打量着我们都是乡野村妇,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没有这么说过。”宁思瑶的拳头藏在衣袖之下,攥得紧紧的。
尤氏不理会他,只对着族长道:“族长,您说修齐家的这小子做出这等事情,该如何处置?”
族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道:“这个……须得查一下族规罢。”
“还有什么好查的?直接打死了事罢!省得带累全族一起丢人!”人群中有个小后生尤其激动,几乎是吼了出来。
谁知竟引来了不少族人的应和:“说的对!这小子带累全族一起丢人现眼,理应打死了事!”
“打死他,打死他!”
四面八方都是应和的声音,有人甚至举起了拳头,有人开始往宁思瑶身上扔东西,还有人去门外找那扁担锄头,大有要动用私刑的意思。
“打死他,打死他!”
在那后生刚开口的时候,姚氏原想破口大骂他两句,可是如今场面失控。面对激动的人群,姚氏实在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就怕惹了众怒,真的会将宁思瑶活活打死。
场面越发乱,尤氏越是得了意了,她伸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口里却说道:“宁思瑶与教坊女当众纠缠不清,还被人告到了京都卫,更被京都卫收监!”
“此事几乎丢尽了我宁氏一族的脸面,今日应该如何处置宁思瑶”尤氏意味深长地瞧着族长道,“此事全凭族长做主,但是族长也须得全我宁氏全族的脸面。”
姚氏听她话里话外句句钳制要挟着族长,竟是不打死宁思瑶不算完的意思!她眼里登时就失了神,几乎要瘫倒在地上,靠赵嬷嬷架着才勉强立在地上。
江氏盘算了一下,今日这局面输多赢少,想要救宁思瑶……
她暗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家里这人丁稀零的样子。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江氏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救宁思瑶,必要时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宁思瑶的命。
她打定了主意,如果族长真的顺应了民意,要处死宁思瑶。那么江氏就会以大伯母的身份将这疏于管教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随后自己再一头碰死在这里族长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不至于当着她未寒的尸骨,再处死宁思瑶!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与宁砚泠天人永隔了。一想到没法再和宁砚泠见上一面了,江氏只觉得内里一阵酸涩热气涌上来,湿了眼眶。
众人却不肯停下来,那叫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有辱宗社祖先,宁思瑶必须死!”
“与教坊女纠缠不清,败坏门风,死不足惜!”宁氏族人激动异常,你一眼我一语,恨不能立时上来直接将宁思瑶打死了事!
“身为男子,在欢场上不过逢场作戏。难道这也要入罪么?”
只听得外头朗声道,里头的宁家人不知来者是何人,一时之间都住了口,不敢出声。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门口,只见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瘦,儒生打扮的男子。
“陈继长……”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来人。
陈就学素有学名,更是青阳书院的坐馆。宁氏素以书香门第自居,便不敢对陈就学不敬。众人让开在两旁,硬生生让出了一条路,好叫陈就学走进去。
“先生”宁思瑶见着陈就学来了,只觉得心里头万般委屈一齐涌上心头,登时就红了眼圈。
陈就学揽了他的肩,低声道:“不怕,为师来了!”
众人见他是来襄助于宁思瑶的,便重又窃窃私语起来,渐次声音愈来愈大:“宁家的事情和姓陈的有何相干?”
“不过是个白身,也敢人五人六地跑来管人家的闲事!”这句话大约说到了点子上,一下子引来了许多人的附和,场面眼看着又要失控。
“陈先生”宁氏族长缓缓开了口,听得他出声,周围还在叫嚣着的人也渐次停下来。只听族长道:“我敬重你是读书人,更是修远的师弟,也是这孩子的业师。”
“可是,这件事情是我宁氏一族的家务事,你插在其间似乎有所不妥。”族长话头一转,直接拿身份立场来压人,登时就要将陈就学排除在外。
陈就学听了,不慌不忙地笑道:“族长说得不错,在下素来听说应天宁氏是诗礼传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族长按族规办事,赏罚分明,想来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真是令在下佩服得很呐!”
族长听了这话,显然很受用,面上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人群中有个小后生不满道:“族长,别信了这家伙的鬼话!”
他又指着陈就学骂道:“这会儿你夸赞族长,是何用意?”
陈就学笑着摇了摇头,道:“此事确实是你宁氏的族内事。只是你方才也说了,修远兄是在下的师兄,这孩子又是我的学生”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孩子既然认了在下为师,便有父子情分。更何况在下和修远兄俱是师承先内阁陈首辅,既是师兄弟,又如亲兄弟。”
陈就学说得在情在理,连族长听了也连连点头。陈就学捕捉到了族长这一动作,更是一口气说道:“如此看来,我虽不姓宁,可是也算不得外人。你们要打死他,我只说‘不可!’”
“你的‘不可’,有用么?”那小后生傲慢道,“如今你不过是个白身,咱们又凭什么要听你的?”
他越说越往前走,直走到陈就学的鼻子跟前。说话间,他竟然伸手捞开了陈就学,鼻尖几乎要贴上宁思瑶的鼻尖。他往后转:“弟兄们,快上来罢!”
他们还未来得及动手,外头一阵马蹄响,连滚带爬进来一个老家人,哭丧着脸说:“外头,外头来了一位公公!说是宫里头来的,来咱们这个地儿颁圣旨的!”
“宫里头”、“颁圣旨”,这两个词语刺激到了宁氏族人,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