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鹅果然如同魏思敏说的那么好吃,瑾娘没注意间就吃了好几块。
当然,其余菜肴也很出色。尤其是一道上汤山珍,这道菜就地取材,下午时才由下人们从青阳山上找了各类山珍来,傍晚就做成了菜肴端上桌,味道之鲜美可想而知。再加上独家的秘方,独特的烹饪手法,瑾娘接连吃了好几快子,觉得合胃口的不得了。
还有一道青蟹酿青橙,取了新鲜肥美的大闸蟹,个个都有好几两重。瑾娘看着那红彤彤的螃蟹,馋的想流口水,奈何月事就在这两天,螃蟹性寒,她不敢吃,只能望洋兴叹。
最后瑾娘又吃了些别的鲜美的小菜,喝了一碗松茸汤,成功将自己的肚子填的饱饱的。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瑾娘回到房间里还和徐二郎念叨,“今天的菜好鲜啊。”菌类之鲜,螃蟹鱼虾之鲜,野菜之鲜。东西虽然都不太金贵,但做出来的口味完全将“鲜”之一字突出的淋漓尽致。
瑾娘现在打个嗝,都感觉呼出的气息都鲜的不行。她品品嘴巴,和徐二郎说,“回头我们也找一个专门做河鲜和菌孤的厨子。”
徐二郎就应道,“那就在蕲州找,蕲州烹饪讲究突出原味。”每个地方的厨子烹饪菜肴有不同的讲究,而蕲州的厨子就更擅长用最少的调味料,将食物本身的特性扩大。这种烹饪手法让菌类更鲜美,鱼虾更鲜甜,确实更适合瑾娘的口味。
徐二郎:“回头我问问明乾,看哪里的厨子最好,给你挖两个来。”
瑾娘赶紧说,“一个就够了,我不可能每天就吃菌类和鱼虾,我也要吃些别的口味的菜肴。”要雨露均沾,不能太偏宠那个,不然,她的胃会抗议。
两人说着话,就一道进了浴室沐浴清洗。期间瑾娘问了徐二郎下午去书院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事儿?青阳书院比之京城的应天书院如何?比之国子监又如何?书院的景致怎样?小鱼儿心心念念的那道绘画墙,上边的大作当真有几分水准么?
她的问题太多,徐二郎忍不住就说,“你一个一个问,问太多我记不住,也不知道该先回答你哪一个。”
瑾娘闻言就哼哼上了,“怪我咯?谁让你下午不喊我和你一道去书院的?”我要是去了书院,什么都亲眼看了,我还用问你?
后一句话瑾娘没说,但她眼神清透,有什么心思全写在眼睛里,徐二郎一眼就看明白了。一时间就哭笑不得,“我喊你,也要能把你喊起来啊。小猪似的,还没说一句话呢,你就嫌我烦,还拿巴掌打我。幸亏我躲得快,要不然被你扇脸上了。”
瑾娘立马心虚,“那不能吧?我怎么可能和你动武?”
徐二郎呵呵,“别狡辩,你自己睡觉什么德行自己真不知道?别装无辜,我知道你肯定记着的。”
本来瑾娘是不记得的,她睡迷湖了,那还能记住那些东西?但经过徐二郎提醒,瑾娘就真想起来了,徐二郎似乎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来着,可她上午太累了,那时候只想睡觉,其余什么都不想。她觉得徐二郎有点烦,就挥手驱赶他,似乎还说了句,“别烦我。”
应该就是那时候差点打到他的吧?
但她就那么轻轻一挥,就是手真落在他脸上,指定也就跟抚摸一样,这和扇巴掌完全是两个概念,徐二郎又误导她!再来了,就以他那敏捷的身手,他若不想让人碰到他,她能挨着他一根毛发都是见鬼。
瑾娘瞪他,“就会欺负我!”
徐二郎朗声大笑,然后让瑾娘见识了一番,什么才叫真正的欺负。
两人从浴室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外边风声呼呼,打开窗户,凉风一下涌了进来。窗外月光皎洁,一道道银丝从天上洒下来,梦幻的光晕晕染着整个天地,让人的心也无端安静下来。月亮有一半被乌云遮住,即便如此,天地间也静默安然的让人沉醉。
徐二郎看瑾娘趴在窗户上赏月,就拉上她的手往外走,“去外边逛逛。左右你今天下午睡多了,一时是半会儿也睡不着。”
瑾娘点了头,湿漉漉的长发用一根碧玉似的发带绑了一下,便跟着徐二郎迈步出去。
夜晚的青阳山静谧的出奇,只能听见风声和虫鸣声,若隐若现的回响在耳边,似乎带出了某种魔力,人走在其中,感觉似乎连时间都缓缓静止了。
瑾娘舒尔开口,“感觉很久没和你一道出来散步了。”
徐二郎先是“嗯?”了一声,之后似是反应过来瑾娘在说什么,就握了握她的手说,“这段时间太忙了,以后多陪陪你出来走走。”
“那也不用,以后天越来越冷,比起夜晚出来散步,我更喜欢躺在躺椅上看话本。”
“还是懒。”
“那没办法,若是景致如眼前这么好,我是不介意出来走动走动的。可你也知道,后宅就那么大片地方,夜晚我们出府也不太方便,每天看见的就那点天空,我肯定不乐意出来了。”
“忙过这阵,买一个庄子,我带你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瑾娘哼哼,“你话说的好听,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忙完。还买庄子,把庄子买到哪里?通州么?”
“也不是不可以。”
之前五大世家家产基本上都被抄没了,他们在城郊的庄子可不少。这些庄子大部分由官府做主,从新发卖。不过可能是担心世家会卷土重来,亦或是手中银钱短缺,并不足以买下那么大的庄子,因而,虽然庄子一早就开始售卖了,但卖出去的并不多,如今还有一大半剩下。
都是好庄子,地理位置好,田地肥沃,连带着用来居住的房子都修缮的很齐整,里边布置的更是妥妥当当。
这样的庄子买下绝对不亏,之前瑾娘也动过心,想买,后来考虑到徐二郎的身份地位,就又按下了这个心思。
她担心自家出钱买的庄子,到了别人口中,就成私下扣下的赃物了。这不给徐二郎找事儿么?他们家已经足够显眼了,瑾娘觉得还是应该低调点,这才把这心思强压了下去。
不过如今徐二郎一说,她那心思就又起来了。
瑾娘问,“真的可以买么?不会被人说闲话么?”
“按市价买,在官府做好备桉,不怕查。”
话又说回来,即便他真贪了几个庄子,谁又会说什么?官员在任上收受一些孝敬,本就是人之常情。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也是如此。你太干净无暇了,就不合群,下属会对你忌惮,政令就难以通达,耽误了差事儿,这才亏大了。
徐二郎看瑾娘心动的模样,心下就敲定了主意,回头就给她买两个庄子来。
两个庄子而已,看她纠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谋朝篡位呢。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出了大门。
大门左右都有小径,延伸到不同方向。顺着左边那条路走,会走到今天登山来的那条路,顺着右边小路走,会经过去山下书院的那条小道。当然,继续往前走,还有不一样的风景。
徐二郎问瑾娘:“去那边?”
瑾娘便指了指右边,徐二郎便带她走到了一刻柳树前。
这边有一排台阶鱼贯而下,从这里可以到山下书院。徐二郎说,“如今太晚了,你想去书院的话,明天带你去。”
瑾娘就说,“我不和你一道去,你还是和宋明乾一道去见人吧。我让思敏领我去,我们俩有话聊。”
“这意思是说,跟我无话可说?”
瑾娘被逗笑了,“你别贫。思敏来往书院十多年了,这边一草一木她都清楚来历,你才来一趟,你知道什么啊。总之,明天不用你陪我,我跟思敏带上小鱼儿,我们三人一道来。”
徐二郎微颔首,“你高兴就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忽然徐二郎脚步顿住,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瑾娘倒是没听到,她挺好奇的,就问,“前边有人么?”
徐二郎颔首,“是宋明乾与其夫人。”
“啊?他们夫妻俩也出来散步了?这可真是,这都能碰上。”瑾娘笑出了声,这声音应该是被魏思敏他们听见了,就听见魏思敏“咦”了一声,似乎和宋明乾说了什么,然后往回走了几步喊,“是瑾娘么?”
“是我。思敏,你们也出来散步么?没想到这么巧。”
魏思敏和宋明乾每晚都会出来遛弯,今天同样不例外。况且,今天月色好,不出来赏月辜负良辰美景,太可惜了。
不过赏月碰到友人,这更让人开怀,魏思敏就说,“应该准备点酒菜的,我们也好在凉亭夜酌,想想就有意境。”
瑾娘闻言,脑中陡然浮现出李白的《夜下独酌》: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挺应景的,闹得她也想喝两杯了。
瑾娘看看魏思敏,魏思敏看看她,两人在此刻心灵相通。
魏思敏:“我去准备酒。”
瑾娘:“我跟你一起去,让厨房再备几个小菜。”
两人说风就是雨,准备往回走,又交代宋明乾和徐二郎,“你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们片刻就回。”
魏思敏对这边更熟悉,就说,“前边望月亭景致好,周边也没太大树木遮掩月光,夫君你带徐大人去那边坐吧,我和瑾娘一会儿就回来。”
话落音,魏思敏已经拉了瑾娘的手,转头走了好几步。两人肉眼可见的愉悦,一边说话一边快走,欢声笑语洒了一路,不断传入宋明乾和徐二郎耳中。
宋明乾有些赧然,思敏想一出是一出,以往也就算了,总归他早就了解了她的脾性。可她也是真放肆,和瑾娘见面没多久,就这么不客气了……
宋明乾不得不描补了一句,“内子与弟妹一见如故。”
徐二郎“嗯”了一声,没说瑾娘也是个人来疯。
算了,就让宋明乾按他自己理解的心虚去吧。
两人不紧不慢往望月亭走去,望月亭距离此处不算远,但也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两人还没走近,隔着老远就看到望月亭中似有光线。
徐二郎和宋明乾互相对视一眼,同样纳罕,难道今天还有别的人出来赏月?
外人不可能到青阳山来,山下的学子更不可能。丫鬟仆人们早早就歇息了,那可能会在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的人,当真很有数。
宋明乾心中一动,徐二郎却是陡然蹙起眉头。
两人没声张,又往前走了走,很快就透过稀疏的树木,看到了望月亭中的景象。
长安、玉安、小鱼儿、荣哥儿、长绮、长洲、长晖、惠安……可以说,除了年纪最小的奉安,两家其余孩子全都在这里了。
他们在玩飞花令,这局应该是长绮输了,被罚喝酒一杯。
应该也不是真的酒水,毕竟他们都是孩子,即便要酒也不会有人给他们。而且从清风送来的味道区分,应该是果子露的可能性更大。
果子露不是酒,但也不是单纯的果汁,里边掺着一些酒精,很稀少,但喝多人也会醉人。
长绮喝了一杯果子露,又跳起来耍了一套剑法,然后在众人的拍掌叫好中,一屁股坐在姐姐旁边。
她觉得自己今天过来和哥哥姐姐们一道玩耍,真就是脑子抽筋了。
他们若是玩投壶什么的,她肯定兴致勃勃,可谁知道竟然玩“飞花令”。
讲道理,她可是个学渣,书籍中最了解的是《大齐刑律》。早先倒也读了《论语》《孟子》,可长时间不碰书本,之前会的那些都还给安澜夫子了。这就导致,才开始玩第一局,她就出局了,长绮的郁闷可想而知。
小鱼儿见妹妹蔫蔫的,有些心疼她。但也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不争气的小丫头,“花”字开头的诗句何其多,她偏偏一句也想不出,她都忍着脸红作弊,偷偷给她说了三个字,长绮偏还记不起后半句。
玉安哥哥他们都含笑看过来了,长绮还在迷湖,弄的她都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