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行驶在宽阔的闽江上,一股凉风吹来,吹散了从闵州河岸带来的炙热和焦躁。玦
瑾娘和徐二郎出发这日,竟又遇上了雨天。也好在前一天大多行礼都已装船,此时到不需要再因为行礼淋雨忧心。
这一日出发的早,他们不到五更天就出了门,因此上了船便都回房休息,孩子们睡没睡瑾娘不太清楚,反正她是又酣畅的睡了一大觉,等醒来早就过了用早膳的时间。
瑾娘头脑还有些昏沉,胃里也不舒坦,就没什么胃口。
她在丫鬟的伺候下洗刷完毕,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出船舱。
隶属于两江总督的官船非常庞大奢华,瑾娘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两江总督在两江巡查,是有专门的官场乘坐的。可恨之前这官船一直被搁置在闽江上,徐二郎没在意这些,赵勐和丁邱逢刻意忽视,以为这样就可以减少徐二郎的权威。这也就是这次把闵州翻了个底朝天,官船的事儿才提到了台面上,不然,他们出行还得继续乘坐客船呢。
不过船大了,到底是平稳,而且这船打眼一看就知道质量很好,行驶在一望无际的闽江上,哪怕有浪头打过来,船只也稳如泰山,就让人乘坐的感觉非常好。
瑾娘走路平稳,丝毫没有晕船的感觉,再被外边的凉风一吹,整个人都精神了。玦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何时停止了,如今天色放晴,整个蓝天碧空如洗,好似一块儿无暇碧玉,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徐二郎领着两个闺女,以及另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就在夹板上坐着品茶。看见瑾娘,小鱼儿和长绮赶紧和娘打招呼,小鱼儿有些兴奋,甚至往瑾娘跟前攒了两步,“娘你可算是醒了,不过醒的有些晚,错过好些风景。”
“我错过什么风景了?”
“刚才出彩虹了呢,七色光的,就挂在水面上,感觉距离我们非常近。我和妹妹都看呆了,好在我们还记得娘,就想喊您起来一起看,结果爹说您一晚上没休息好,现在恐怕睡觉的心思更大,就不让我们喊您。”
小鱼儿真心感觉遗憾,彩虹呢,有些人一生都不一定见到一次。更何况还是水面上的彩虹,因为江面上水汽重,太阳又过分灿烂,那彩虹颜色就非常绚丽,泼墨似的,看的人非常震撼。
可惜,爹说了,娘睡不好起床气比较大,让她们不要去蹙娘的眉头。
小鱼儿唉声叹气,还是觉得娘错过那样的美景可惜。而在瑾娘来说,彩虹固然好,但是她都是这个年龄的人了,明显睡眠更重要吧。玦
她这样眼瞅着就要三十了,现在再不抓紧保养,到时候皱纹一条一条的,那多难看啊。
所以,比起来欣赏风景,当然还是睡觉更重要啊。
但瑾娘也不忍心闺女不开心,就逗小鱼儿,“你现在画技进步很大,你把你看到的彩虹画下来啊。不仅可以给娘看,到时候还可以多画几张送给长乐,送给长安他们,这样又练习画技了,又把那份美景保存住了,还送给兄姐们一同分享了,一举三得的好事,去哪儿找去?”
那这样的好事儿,您为什么不自己做呢?
小鱼儿哀怨的看着娘,不知道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要是让她把那彩虹画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可许是画第一张的时候,她还有灵感,画还有灵气,可多画几张……她又不是凋版,那能把风景画的一样。况且画多了,自己都腻了,那画呆板又没灵性,看着肯定伤眼。
小鱼儿忙不迭摇头,这时候已经到了众人跟前,徐良铭早早站起身,现在忙不迭给瑾娘行礼。瑾娘摆摆手让他赶紧坐下,“别见外,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套。”玦
她接过徐二郎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嗔他一眼,不怪她睡到现在,谁让这男人昨晚吃错了药似的一个劲折腾她。四更天要起床了,她才刚闭上眼,结果又被折腾起来,当时那股子烦躁劲儿啊,简直别提了。
虽然后来补了一觉,可还是感觉好困,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反观徐二郎,整个人精神奕奕,白皙如玉的面庞温润俊逸,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迷人,眼下这眸子还含着笑,就这般直勾勾看着她。
瞧,这个男人又在勾她。
昨晚上他就是这样的!
也是因为他太勾人了,她色心色胆都有,就没忍住把他也摁下来。两人胡闹的厉害,结果就闹得有些晚。
现在想起这些,瑾娘还是脸热。她赶紧又瞪了徐二郎一眼,可收敛点吧,孩子们都在跟前呢。玦
徐二郎问她,“用过早饭没有?”
瑾娘摇摇头,“没什么胃口,我先出来散散步,一会儿回去用些粥就可以了。”
“我让灶房给你炖了燕窝,现在应该快好了,休息一会儿就去喝了。”
瑾娘闻言又忍不住笑了,看,她男人多体贴。也是她调教的好,放以前徐二郎那会关心吃穿住这些小事情。他本人习武,对这些东西就不太在意,还是成亲后被瑾娘伺候的整个人都挑剔起来。当然,也学会关心照顾瑾娘了,对此瑾娘也是非常享受的。
夫妻俩简单说了两句,瑾娘就问坐在旁边的徐良铭。
这小公子看起来丝毫不拘束,整个人大方得体,和小鱼儿与长绮一样默默听着瑾娘和徐二郎说话,那模样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瑾娘就问说,“良铭乘船还习惯么?有没有晕船的感觉?船上的厨子有两三个,擅长不同菜系的菜肴,良铭在船上不要拘束,想吃什么只管让下人过去点菜就行。”玦
徐良铭就轻笑着说,“劳烦婶婶费心,我乘船不晕船的。前几年父亲在闵州水师当差,母亲忧心父亲身体,还让我亲自来探望过。那时我也是一路乘船南下,就连这次随母亲到闵州,我们也是一路乘船过来的,我不晕船,觉得乘船比坐马车舒服多了。我也不挑食,再说府里的大厨手艺高超,我今天早起用了一顿早膳就觉得很合口味,婶婶不用担心我吃不惯。”
这小公子说话不紧不慢,全城面上都带着诚挚的笑意,若是不知道根底的,怕是真就会以为,这就是一个家教良好,举止端方有礼的贵公子。谁又能想到他幼时那么不堪,简直堪称是一颗毒瘤。
要么说孩儿大十八变呢,看现在这孩子变得,瑾娘还挺喜欢的。
一时间又说起别的,瑾娘着重提了此番会在允州停留一段时间,目的是为了探望翩翩。翩翩从怀上二胎就跟着李和辉南下允州为官,李和辉现在是允州知州,管辖整个州府,每日行程也很忙碌。翩翩孕期他虽然都有尽力照料,但忙得过分了,也会顾不上。及至翩翩产前,老郡王妃亲自从京城赶过来照顾孙媳妇,翩翩有老人家照料,肯定不会受委屈。
但他们作为娘家人,因为种种缘故,在如意洗三、满月、百日宴时都没露面,虽然都有送重礼过来,但总归要亲自看过才放心。
再来,徐二郎身份在这儿搁着,李和辉和翩翩和他们又是至亲关系,这次过去,除了探望翩翩,也是为了给他们撑腰的。就看那个不长眼的,还敢仗着世家的威风,敢无视一州知州的命令,敢将一些怨气撒在翩翩身上,阴阳怪气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翩翩被人阴阳怪气的事情,瑾娘原本根本不知情。还是年后长安几人回去书院,受命拐道允州探望翩翩和祁哥儿。等之后他们回去蕲州,就将在蕲州一些见闻说了。玦
当地世家势力还是在官府之上。
尽管有了徐二郎在通州雷厉风行的举动,世家危如累卵,威胁也大不如前。但是允州和通州之间隔着别的州府,徐二郎再大的威压,到了允州也大大折扣。之后他们更是到闵州巡查,那距离允州就更远了。似乎是地理位置上拉开了距离,他的威势也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消耗,这就导致允州一些和通州丽家和盛家有些牵连和亲戚关系的,对徐二郎行事非常不满。
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威名赫赫、杀人如麻的徐总督,也不敢明着得罪徐总督的嫡亲妹妹和妹夫,可给他们穿些小鞋,让他们政令不通,亦或是说些酸言酸语,让她们心里不舒畅,总归会有的。
他们那些嘲讽讥贬之词,过于尖酸刻薄,可在那些世家贵妇人们看来,那完全就不是事儿。反正刀子没捅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不会觉得被讥讽了难堪或是如何。他们更不会去考量一个马上临盆的孕妇,在听了那些鄙薄之词后,会不会动胎气,反正他们就为了解气说出来了,完全没有考虑那话应不应该说,说出来占理不占理。
翩翩是不喝那些人一般见识的,反正知道他们就是纸老虎,一戳就烂。他们也就敢在她和李和辉面前蹦跶了,换做她二哥在跟前,他们那个不吓得鹌鹑似的,个个规规矩矩的。
翩翩不在意那些人的作为,只把他们当娱乐她的跳梁小丑。可她不在意,不代表长安和荣哥儿他们不在意。
几小只简直气坏了,尤其是长洲,当时听了墙角当即就在几个妇人离去时,往他们头上扔了虫子。玦
虽然把他们愚弄一番,看他们跳脚他们心里舒坦不少,可到底是不解气。
在姑姑的府里欺负他们姑姑,当徐家没人了不是?
几个人赶着回去书院,当时也无暇去做什么,可等到了书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写信告状起来。
瑾娘看了那书信也是气,若不是徐二郎和她说,马上就离开闵州去允州了,她都恨不能自个儿插翅飞过去。
不过就是她过去了又能如何呢?
即便她是总督夫人,是徐二郎的内人,但是比起威势来,她到场和徐二郎到场,差别是天与地一般大。
正是因为想到这个境况,瑾娘才一忍再忍,终于忍下这股气,决定等徐二郎忙完这一茬,届时和她一道去允州。到时候,她得给翩翩好好撑个腰,让徐二郎把允州的世家,好好收拾一顿。玦
当然,这个心思是不能对外人说的。
也就是之前在府里时,瑾娘在长乐三人面前透漏了几句,可如今徐良铭在跟前,这些个“报仇”“撑腰”的话,就不好拿出来说了,多有损体面啊。
瑾娘说起去允州的事情,也是为了和徐良铭提前说好,到时候直接把他送到蕲州去。
蕲州和允州是相邻的两个州府,因为蕲州的青阳书院颇负盛名,每年科举朝中进士最起码有四、五分之一是出自这里。都说天下文气看江南,江南文气看青阳,由这句话可见蕲州青阳书院的文风有多浓厚。
也是因为这里屡出栋梁之材,允文帝对蕲州知州的任命就特别上心。那里是文人荟萃之地。文人大多心气高,又多腹有诗书,朝廷派过去的大人若是兢兢业业为官还好,若时办些乌糟事儿,怕是到时候那些书生会联名上书求罢休官员,就连他这个皇帝,也得吃瓜落,落下个识人不明的名声。
鉴于此,蕲州知州的任命都是斟酌了又斟酌的。而能当上蕲州知州的,也大多是能人治臣,这不,就将蕲州治理的井井有条。连带着去蕲州必经的允州,也受益多有能臣治理,治安大好。
所以从允州到蕲州去,是不用担心有水匪或是别的歹人了。这里的治安之优良,比之京城,也是不差的。玦
瑾娘点出这些话,就是怕徐良铭不敢自己上路,她却不知道,这小子也是另有打算的。
就见徐良铭轻笑着说,“婶婶,良铭怕是不能自己独行去蕲州了,我也要和婶婶一道去允州落脚呢。”
“哦?你也要随我们去知州府么?”
徐良铭点头,“出来前,父母亲特意叮嘱我,说是翩翩姑姑才诞下小妹妹。当然距离遥远,也只是简单送上了贺礼。如今既然要从允州路过,父母亲就让我去探望下姑姑与小侄女,这才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