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可死了，那些为了程昱这样一个计划死去的人，没有人想死，没人想死。

程昱也不想死，更不甘心。所以，他认为这些人都该死。为了他的力量而死。

程昱突然道：“江诗余，你还愿意给我锻造一具身体吗？”

江诗余冷笑，答案不言而明。

程昱笑着道：“你知道吗？世界之石撑不住了。”

“我原本只是想获得身体，力量恢复一点就好，可是你跟我说过的话，你自己不记得，我却还是记得的。”

“你自己也是这样做的，你为了组织华可，借凤凰的力量，杀了那么多人。”

程昱小声道：“江诗余，我们是一样的。”

程昱指指上面的天空，“为了这方蓝色的天空，我呢，要牺牲掉这么一些人，恢复我的力量，恢复我的身体。等再过一段时间，三块世界之石都撑不住的时候，我就要再次去送死。”

程昱说地轻描淡写，江诗余嘴角的冷笑却凝滞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昱，程昱不是恨这个世界吗？想要这个世界毁了，他也不愿意为救这个世界，现在他说，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

“成氏一族，到了现在，没人了，只有我。四神兽也没了，只有我能去再次镇压世界之石。”

他目光温柔，“江诗余，快给我锻造一具身体，送我走吧。”

江诗余愣了。

距离程昱和江诗余坦白一切，过了好几天。

江诗余坐在瑶瑶屋前的石桌上，小狐狸趴在石桌上，不时扒拉着里面吃的东西。

江诗余看着天空，一片云飘了过去，像是一只手掌，五只手指和巨大的掌心牢牢握住了这一块地方。

没有人愿意去死，都愿意活着。哪怕对这个世界再绝望，都愿意活着。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

程昱经过几千年的事情，还是对当初被逼送死一时耿耿于怀，印象深刻，这件事大概午夜梦回时，他都在不停咒骂着。

只是时间在他身上流过，他学会了平静，但还是惦记着这件事。

这样的程昱，说：“送我走吧。”

程昱当时的神色，很认真，全无虚假，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

他说的不是送他走吧，是在说，为了江诗余，甘心送死。

江诗余吓了一跳，慌忙地跑走了。进了王宫，到了住处，就把自己锁屋子里了。

瑶瑶过来问到底怎么样了，也被她赶走了，她需要静静。

她需要，静静地想一想。

何止是程昱，连她也变得不正常了。

她看穿了一些事，对程昱失望到了极点，也隐约带着惧怕，那样的程昱，不是她认识的程昱。

不是她认为的可以依靠的程昱，他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利用她的程昱。

江诗余的内心煎熬万分。

江诗余面对程昱，万种情绪纠结。

程昱说她可以锻造身体了，凤凰离体之后，她的魂力上涨不少，魄力也有进展。

可是江诗余觉得自己不行。

她做不到，为了程昱锻造身体，锻造完身体，他就要去送死了，她做不到。

可另一面就是西方大陆的安稳。

江诗余突然有点明白程昱的父亲。

假若有人为了西方大陆的安稳献出了生命，值得英雄二字。

可在英雄的背后，是无数亲人的血泪。

程昱经历过一回，他不想死。而现在，他不想死，可是他必须死！

他的不想，还是不想。但是他想让江诗余活下去，想让这个为了西方大陆安稳，不惜杀了人的女人，能够安稳地活下去。

程昱站在窗户旁，遥望着王宫的方向。

“天气真的很好。”

好到，想让她一直看下去。

江诗余纠结几天，这才出门坐了一会。

小狐狸就跑了过来，它一过来，立刻就有人送上了吃食摆在了前面，人就退了下去。

瑶瑶睡完午觉，一打开门，就看见江诗余坐在外面。

她立刻冲了过去，“江诗余，你傻啊，大太阳的，你就这样坐在外面！”

说着就要拉江诗余回去。

江诗余无可奈何地被拖了回去。

她想心思太沉浸了，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这么热了。

她的脸颊有些红，瑶瑶摸了摸额头，问着她是不是晒傻了，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江诗余回到屋子之后，身体的不适应才出来了。果然是有点热，嘴巴很渴，立马几杯水喝了下去。

瑶瑶扇着风，斜眼看她，“出来了？想通了？”

江诗余有时候挺羡慕瑶瑶的，活地无忧无虑，看不穿什么，也就不用为什么愁烦。

她摇摇头，“还没。”

瑶瑶看着跟进来的小狐狸，“这小狐狸不是公主吗？怎么这么就跑出来了，她爸知道吗？”

江诗余指指外面桌子上的食物，“那些食物就是有侍官送来的，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瑶瑶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想吃，也是可以吩咐下去做的。你可是这小狐狸公主的救命恩人，国王叮嘱要好好招待，他们敢懈怠吗？”

江诗余看着那些小零食，摇头，“我不喜欢吃。”

江诗余转过了头。

屋子没变，只有一盆花没了。

自从华可死了，没人会送新鲜的花过来，瑶瑶这屋子的鲜花一死，这屋子里的鲜花也就彻底绝了根，再也没见过了。

江诗余还在出神想着，脸颊猛地被掐了一下。

她摸着脸，“你做什么？”

瑶瑶喂了小狐狸吃东西，便说：“不管你在想什么，都给我马上停止。”

江诗余：“有那么明显。”

瑶瑶甩甩手上的碎屑，“不明显，只是我看到你，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诗余不相信，“那你告诉我，我在纠结什么。”

瑶瑶坐了起来，“是关于程昱的对不对？”

江诗余诧异地看了一眼，“你套我话。”

瑶瑶又一个白眼，“关屋子里不出来，是人都知道出了问题，能让你有这么大反应的，在这里，除了我，就只剩下程昱了。”

“我肯定，不是我，那不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江诗余拱手，“慧眼如炬。”

瑶瑶发出一声笑，“说说吧。”

江诗余也很纠结，但是这件事不好说。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眼下西方大陆还在安稳，程昱不用去送死。她说这些，似乎在为程昱开脱。而且，成氏一族那样的下场，江诗余不想再多说一句。

她一怔，多不多说，又有什么不同，最后一个成氏族人，就要送死去了。

瑶瑶看了看她，问道：“不能说？”

江诗余为难，“不能说。”

瑶瑶摇着头，“不说就不说吧。如果你是遇到了感情问题，问我也会白搭。”

江诗余睁大双眼，感情问题，这从何说来啊！

“不对吗？事情都解决了，你和程昱不是应该在一起了吗？”

瑶瑶说着话，看了江诗余一眼，惊讶道：“你俩不会还没有说过这件事吧。”

江诗余摇头，她和程昱……没有时间说这个。一直都是匆匆忙忙的，哪里来的时间。

瑶瑶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你们这么久了，什么都没说？”

“程昱那人多难以亲近了，你一来，带你去参加知识大赛，对别人爱理不理，对你是有问必答。我都没见他笑过，唯一的还是对着你。”

“九天学院都传遍了，你以为是空穴来风吗？大家都觉得，他对你的态度不一样！”

瑶瑶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江诗余觉得她是开窍得，她和程昱之间似乎并不需要说太多，她懂。她之前看穿一些事的时候，也在怀疑，程昱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装出来的。

他没有理由装出来这些，在他的计划里，他们俩就算没有深厚的关系，这样的计划也是能进行下去的，不需要他这样献身给江诗余。

说是献身，也没有做什么。

程昱的手很冰凉，真的很冰。想到这个，江诗余强迫自己转了回来，程昱，他现在，他们现在，似乎谈不起这个。

江诗余又摇了摇头，“我和他，我们心知肚明。”

瑶瑶马上接上，“但是没嘴说。”

江诗余有些尴尬，躲避着瑶瑶的视线，瑶瑶走到她身前，双手抱着她的头，强迫江诗余面对着她，“你告诉我，你们真的明白，还是只是双方自己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的？”

江诗余被瑶瑶的问题问愣了，想了想，她推开了瑶瑶的手，“我不知道。”

瑶瑶跳脚，“什么叫不知道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哦。”

江诗余瞬间反击，“刚刚不是说问你白搭，你又知道。”

“最起码，比你多，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我的话，就直接说了呗。”

江诗余抬头看她，“说什么？”

瑶瑶抱着双手，“说你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

江诗余被瑶瑶的话吓到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他们现在的情况，哪能说这样的话。说不出来的！

江诗余低着头，一句话不愿意说了。

瑶瑶捏住她的下巴，“你怎么想的？”

又是这个问题，江诗余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要是不喜欢程昱，他做的这些事，她不会觉得这么难过、伤心。

又听到他要为了西方大陆才这样做，最后还要去送死，五味杂陈。

她真的犹豫了，可是在听到程昱是有理由做这些事，他是为了拯救西方大陆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升上了喜悦，她知道，那些死去的人，很多都是无辜的。

可是，她真的有喜悦。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程昱要去送死的事。

送死，这只是他们的想法，拿出去，所有的人都会觉得，程昱是个英雄，这不叫送死，而是慷慨赴义。

她现在可以说这些吗？有了牵挂，对她和程昱都不好。

江诗余知道自己，她现在特别犹豫，可是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下定决心，她会为程昱段在一具身体，然后，送他走。

她心里忽上忽下，原因就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