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张张笑着的面孔下，成氏一族人员凋零起来。

程昱是最后的一代，那一代只出生了三个孩子。

程昱是其中最有能力的，一生下来，闹钟就开始继承先祖的记忆，修炼起来也是如有神助，在他二十岁之际，上一代的力量消耗完了。

又有人带着大量的礼物来了。

母亲没让他出来，一个人面对。等那人走了之后，才找到了程昱。

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早就知道成氏一族的命运，可在和父亲相爱之后，不顾家人的阻拦，还是嫁了过来。

父亲死了，不是死在镇压世界之石上。

是自杀。

父亲多年前接管了成氏一族，又和母亲成了婚，人生正得意的时候，世界之石再次不稳的消息传了过来。

族里的下一辈还很年轻，个子都没到他的腰。嫩嫩的脸上，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派人出去的事，是组长来做。

父亲从小没见过这种事，只是知道自己家里为了维护世界稳定，牺牲了很多，可他年轻，年轻就容易被迷花了眼，头顶上的几个大字，他觉得很有荣幸。

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不管，但是他觉得自己一族做得十分好，非常对。为了西方大陆贡献了这么多。

成氏一族族内关系很好，与父亲同一代的有十人左右，有男有女，关系都还不错。

父亲做了组长，看到礼物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以往的想法都是错的。

他好几夜都没睡着。

母亲也跟着心焦。

下一代不能选，只能在他的同辈或上一辈中找了。

上一辈的人中，年纪都不是很大，有儿有女，有的已经有了孙子。

父亲几番犹豫，还是在同辈中找，找那些单身，未成婚的。

有几个。

其中魂力最强的，是父亲的亲弟弟，二十三岁，爱笑，开朗。

父亲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为了不牺牲几个人，他只好派自己的弟弟出去。

弟弟不愿意，父亲也是心疼，但是还是在他的劝说下，去了。一去不回。

他们没有尸骨，什么都不剩。只要有人忘了，他们在世上的痕迹就没有了。

父亲这个一直愧疚，每每躺在床上，都能看到弟弟那张笑脸。

他不曾后悔吗？谁不会后悔？

有一天，他对母亲说，他们先不要下一代了，太惨了，他们是被诅咒的一族。

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以前也是爱玩的性子，越来越沉默。

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第一代献身的人，维持了几百年，到后面的时候，时间间隔已经越来越短。

就在父亲送出第三批的时候，他已经快要两百岁了。

成氏一族的下一代，几近于无。

他不能让成氏一族绝种，只好违背了当时的话，还是要了一个孩子。

可是对于孩子的出生，从一开始，他越来越显眼的表现，父亲将就已经看到这个孩子以后的几句。

每天夜里，他的心里承受着以往的愧疚，心里的绝望越来越大，在孩子长到十几岁的时候，不想亲手送自己的孩子走。

日夜的折磨，送孩子的痛苦，这一切他都抛弃了。什么都抛弃了。只剩下程昱和母亲。

族里的人已经不多了。

老的老，死的死，不愿意在给成氏留下后代的人。大都是这样的。

程昱自小很孤独，母亲不愿意他和别人接触，认识了之后，以后离别难受的是自己。她其实更怕的是程昱自杀。

那些人送完了礼物，母亲找了程昱。这个温柔的女人，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独身，对外面那群人的怨恨之后，脱胎换骨了。

面无表情，冷静地处理这丈夫死去之后留下的烂摊子。

她没了温柔，可有着为母的坚强。

而现在，她恐怕要送出自己的儿子了。

母亲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对程昱道：“我们走吧，带着所有人，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程昱不想死，同意了母亲的做法。

他们找到其他族人，想要一起走，不想死的很多，有些也犹豫。当时的成氏一族，由原来的几百人，只剩下了几十人，他们要走，可比当初方便多了。

于是，所有人连夜逃了。

逃了没多远，就被然拦了下来。

原来成氏一族的外面，一直有人在守着，他们一见到成氏一族没了人，往上报再派人出来追击，快地很。

程昱抬头看着刚刚明亮的天空，在看着族人已经一脸任命的样子，包袱细软还在他们身上，可是他们没了精身，没了盼头。

这样的人，早晚会死的。

程昱带着母亲回去了。

这位一直在程昱面前坚强无比的女人，没有流泪，只是略微红了眼眶，给程昱拿出新做的衣服，做了一顿饭，送他出了门。

临走时，给了他一枚玉佩，那是母亲出嫁，她的父亲给的。说是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救她一命。

程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目前，走了。

一去不回。

江诗余无法想象，这种送自己的亲人去死，还要一直送的心情，大概一直都在被折磨着吧，夜深人静的时候，历历过往出现眼前，哪有人能逃地过。

江诗余看向程昱，程昱他也是牺牲者。

不愿意死，不愿意送上命。

明明可以去找四神兽，为什么要他去送命。

程昱道：“每一代，他们的借口都是同一个。”

程昱模仿着一种为难的口吻，“四神兽可以啊，我们也尽力了。”说完，又是一声嘲笑。

“我到了那里，知道四神兽血脉找到的时候，欣喜若狂，觉得自己不用死了。”

“临了临了，告诉我，白虎血脉不行。”

程昱嗤笑了一声，“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是给我们死地好看点，他们脸上也过得去。”

程昱脸上的嘲讽更浓：“他们不是没有找四神兽，不是没有想方法，只是白虎血脉不行啊，不行的话，只能成氏一族上了。”

“西方大陆的稳定就交在你们手中了。”

这句话，程昱说地既悲哀嘲讽。

程昱突然转向江诗余，恢复了一幅平淡的表情，“那一夜，我们说了很多，原本我只想恢复自己的力量，或者是，只是恢复自己的身体。”

江诗余父母魂魄所收的那枚玉佩，就是程昱母亲所给的。

成氏一族还是有点特殊，他死后，魂魄留在玉佩中，他迷迷糊糊的很多年之后，清醒了过来，就想离开玉佩，在玉佩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他竟然出来了，没有实体，别人看不见他。

他用魂力做了一副身体，放着他的魂魄。他要去找一个炼药师，为他炼制一副身体，进到身体里面。

程昱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怪我，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也猜到了很多。”

江诗余看着桌子，桌子是那种随便砍了一棵树，凑在一起的，但这么多人，多年坐下来，已经磨得很平整了，只是在一些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有毛刺。

程昱还在敲着桌子，“说说之后的事吧。”

程昱在西方大陆游荡多年，最后找到了江诗余。

他想让江诗余为他锻造身体。

五年时间，他等地起，况且还有他的父母，她绝对会竭尽全力帮他的。

可是在看到江诗余身体内出现的凤凰时，一个想法冒了上来。

他想恢复自己的力量，他的力量用去镇压世界之石了，那么四神兽，本该镇压世界之石的四神兽的力量，就该是他的！

在送江诗余去佣兵之城后，他就一直想着，到底该怎么做呢？一切还没有定型，一切也毫无头绪。还有三个神兽，都是没有下落的。

直到他去找江诗余，看到的青龙血脉，以及那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华可。

一个计划就在程昱的脑中形成。

他悄悄地跟在那个青龙血脉后面，用匕首捅入心口，收集完他所有的力量，这把匕首被他收了起来。

再到和江诗余汇合，领她去九天学院，让她知道，九天学院有很好的学习炼药大师，省时省力，她会更快地学的一切。

江诗余单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早点完成与他的约定。这样的想法，当然也方便了他。

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江诗余静默了一会，“我去九天学院，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程昱点头，一切尘埃落定，他不介意多少一点，“是我告诉梁亦蛰，你身上有凤凰血脉，他才特招你进去的。”

江诗余桌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还有什么事，是你计划的。”她的声音倒是很冷静，不像她握紧的拳头。

程昱笑了笑，“从头到尾。”

从头到尾？

“你所想不通的事，应该都有我计划的。”

“你的剑，是我用匕首融了之后做成的。你所捡到的小狐狸，也是我提前计划好的。很多事。”

江诗余不关心这些，她只想问一件事，“沈大师，是你杀的……”

她说地有些艰难，因为她并不想说，知道程昱策划这一切之后，她的内心里，突然就开始害怕起来，害怕是他杀了沈大师，那她可要怎么办？

程昱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杀任何人。”

“那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程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不会想知道的。”

江诗余觉得所有的一切像是卸了下来，又像是没有卸下来。

在她一直存着疑问的地方，带着程昱去向，有程昱这个推手在，一切都有了原因。

“你一直在装着没有力量？”

程昱摇头，“我是真没有力量，一缕魂魄，能修炼多高的力量。只是在四神兽一个个的死去的时候，我的力量在一点恢复。”

江诗余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憋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华可是不是他的后人已经不重要，他为了得到魂力，而魂力需要进入一个有实体的存在，他选了华可作为临时容器，在最后，把所有的力量转入到自己的身上。

哈哈哈！要是有可能，江诗余真想狂笑。

那种被愚弄，被耍着玩的感觉，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想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