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如此别致的酒，又装在青瓷的酒壶里，自然也是要有好的酒杯才算是相得益彰。

那负责斟酒的丫头到也是乖巧，一双素手又白又纤长，就连身为女子的泽兰都忍不住被那样一双手吸引。

青葱玉指如兰花，大抵也不过如此。

酒如其名，泽兰端着手上的青瓷小酒盅，还未及送到嘴边，便现有一股幽香进了鼻腔之内。一时间芳香四溢，竟让人有一种此刻正置身于满树梨花下的错觉。

“果然是好酒，不知太太是从何处得来？今日倒是让我们尝了鲜儿。”陆英一杯喝下，便忍不住的赞叹。

“我有一个远房的表哥，继承了老一辈的手艺，最擅长制酒。”大太太说着自己也饮了一杯，似深深回味了一番方才放下杯子继续说道：“这酒之所以叫梨花白，一则因为它是素酒，实在不宜用那些太过凡俗的名字。再有，这酿酒的一定要在春天梨花盛开的时节，从酿成那日起，便装入坛子里，封口埋在梨花树下，至少要经过一个四季的轮回，到来年梨花再次盛开的时候才能够取出来，这才成了如此甘甜的滋味。”

大太太的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抬眼道：“而我这坛酒，已经足足在地下埋了二十几个年头，酒味已经酿到极致，只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坛来了。”

如此复杂的工序，光是听着就已经大开眼界了，何况还能亲口尝到。一杯自然是无法满足的。好在大太太倒也不是吝啬之人，决议今天要喝个痛快。一挥手，又让丫头把每人的酒杯斟满。

“上次多蒙二少爷出手相救，女菀一直没有机会表示感谢，今日就借太太的一杯好酒，感谢二少爷当日的恩情。”女菀端着酒杯站在桑耳的面前，正如这酒一样，温柔又香甜。

“哎呦，这在过几日拜堂成亲，入了洞房那就是夫妻了，怎的今日竟这般客气起来，当真是让人羡慕啊。”三姨太酒量不太好，加上刚才在席间看水仙不在，几次主动想要与秦老爷亲自，可秦老爷却连正眼都没有瞧她。

心里苦闷，两杯酒下肚便有些醉意，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头，打趣着桑耳和女菀两个人。

桑耳明知道女菀一直在看他，可就是不给她任何的回应。女菀也是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个借口想要引起桑耳的注意，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了，在被已经有些微醺的三姨太一闹，不仅脸红，连手都抖了。

三姨太也是酔的有些糊涂了，说话不分轻重的，踉跄着站起来恰好撞在了女菀的身上。女菀看见她朝着自己过来，连忙把手里的酒杯放到桌上，伸手把她扶住。

“这马上就是同床共枕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三姨太歪在女菀的身上，言语间越发的没了分寸：“我告诉你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没得到你的时候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整天的情啊爱呀的，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一旦得手了，那边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早把当初的那些甜言蜜语忘得一干二净了。”

好好的说着，便又勾起自己的伤心事来：“想我年轻的时候，那在戏台上也算是名角，每天等着看我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现在呢，人老珠黄了，哪里比的上那些脸蛋漂亮的小丫头。”

大太太听的不耐烦，便训斥道：“当着外人的面，你说这些做什么，还不赶紧做下。”

“太太你也用不着掩饰，你不是也和我一样的嘛。”三姨太一把推开身边的丫头，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指着坐在正位上的大太太道：“老爷如今偏疼水仙，你不是也总抱怨吗？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在清楚不过了，而且你做的那些事也瞒不了我。”

“快来人，把三姨太带下去醒醒酒，都已经开始说醉话了。”大太太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还假装镇定，连忙让自己身边的丫头和三姨太身边的人一起，将她强行拉了出去，送回自己的院中。

“今日真是多谢太太的招待，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和女菀两个先回去了改日在来拜访吧。”陆英看了一出闹剧，自觉继续坐着有些奇怪，便拉过女菀起身告辞。

“如此走了岂不是我们招待不周到了，我今日还特意让人从外面请了一个戏班子过来，就预备在后花园，却不知道你们姐妹可否赏我老人家这个脸。”

“太太说这话当真是折煞我们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闹腾了一整天，泽兰原本已经觉得有些乏了，加上两杯酒下肚，隐隐的有了困意，不过听到大太太说专门从外面请了戏班子回来，便又被勾起了兴致。

自那日和桑耳在宏泰茶楼听了一曲《牡丹劫》之后，泽兰的心里就总有些痒痒的，总想着要是能在找个机会听上一曲便好了。

月色皎洁，夜晚幽静，又是喝了些酒的，静默之中看着那台上的一曲风尘，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吧。

因想着这梨花白也是极其难得的，便在离开前把面前的一杯也一仰头喝到了肚子里，外面风冷，刚好可以暖身。

戏台子就搭在后花园的东墙角，那颗桂花树的旁边，台上的戏子们也早已经准备好，大太太一声吩咐，便击鼓鸣罗，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竟是有名的昆曲《长生殿》。

“霓裳天上声，墙外行人听。音节明，宫商正，风内高低应。偷从笛里写出无馀剩。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

前面都还好，只是那最后一句“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让一直安静听戏的泽兰有些茫然了。

后花园的东墙角，一轮明月自那九天之上投下的月华，刚好穿过桂花树的树梢，映在那独自斑驳的墙面之上的，可不就是一半的月色一半的花影吗？

由此在想到哪前面的那一句，曲终人散，心内顿生出一片荒凉。可恨不能早知道结果，否则也不会经此岁月的蹉跎。

“你今日如此好的兴致，当真是难得。”桑枝和泽兰并排而坐，中间只隔了一张小桌。桑枝看着泽兰那起先听的专注后又若有所思的脸已经许久，竟有些好奇她此时到底想着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