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朱慈爝硬挤坐到怀里,迫使着他不得不双腿微微岔开,身子往后靠了靠,以便儿子可以坐到怀里。
“从魏公公送来的信件可以看出,大明钱庄四十五家商贾们心下是极为焦虑不安的,一方面你在江南煽风点火,一些较为持重商贾、走海经商商贾断绝了与这些人的生意往来,四十五家,包括你沈家在内,都是以盐巴为重的商贾……”
刘卫民有些怪异看着丰韵了不少的沈妖精,笑道:“你倒是够狠,自家都不放过,海外盐巴入境,江南盐巴价格被你打到了谷底,前几日,几个四川籍娃娃拿着信件前来,希望你可以放过四川的盐耗子呢。”
沈允与刘卫民的关系很奇怪,两人不像夫妻,反而……更类似情妇,成熟而精明,有些事情刘卫民会犹豫不决,而这个女人却比他狠,做起事来六亲不认。
或许看着三个孩子在他怀里,感觉挺难受的,一屁股坐在书案上,从他怀里将儿子抱了出来,很是一阵“嘟嘟”逗弄。
“你没自幼在大家族里生活过,哪里知晓大家族里的残忍、冷漠,沈家不在乎我们娘俩在驸马府的地位,在你心里的重量,凭什么要俺们娘俩为他们受了这个委屈?”
刘卫民一只手脱离了束缚,将她皱起的衣摆向下扯了扯,却很是翻了个白眼。
“好像老子真的给了你们娘俩气受一般……不过呢,你的反击很凑效,一面这些商贾后路被堵,一面还要承受朱由检不断抽调钱庄里的资金带来的巨大风险。”
“两相挤兑下,大明钱庄承受了巨大压力,四十五家内部已有诸多不满,因此,他们需要另开财源。”
“大明钱庄开设之始,为了打开局面而弄出诸多报社,他们好像尝到了以报社而掌控舆论话语权带来的好处,以天下遭灾之事强迫着朱由检对一些府县免税,甚至拨付银钱赈灾。”
沈允一时间没能想明白他的话语,有些不解看着他。
见她如此,刘卫民一阵摇头。
“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你不会真的要傻三年吧?不会真的以为大明江山处处卖儿鬻女、处处易子而食吧?”
“不错,大明朝今岁是遭了些干旱,山东、河南、河北各处减了产,估摸……夏粮减产两成至三成,秋粮减产差不多三成,但是……这些地方都是咱家原本尤为注重之地,皇庄、王庄也多在这些地方,以粮、以实物向钱庄纳税,钱庄以钱粮代为向朝廷纳银,实质上山东、河北、河南无数百姓家中是积攒了些粮食的,别说减产两三成,就是减产七成,维持一年食用并无大碍,看似缺粮,实质上并非真的缺粮,真正缺粮的是陕西,陕西才是真的遭了旱灾,减产在六成以上。”
“咱家虽在白水、澄城、阳、韩城四县存了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陕西距离最远,咱家之前与各王府的关系你是知道的,用福王府王庄与秦王、晋王置换的时间较晚一些。”
“四县存储还是自河南调运过去的,还未达到辐射整个陕西的条件,与大同代王府差不多。”
“原本……”
刘卫民一阵叹息苦笑。
“原本我是想着,河套草原土地肥沃,也最为适合土豆种植,大同府产粮不足以辐射整个山西境地,但有河套草原的土豆,以此为基,以大同为锋,自北向南辐射整个山西,就算山西遭了灾,也不至于出现较大的动荡。”
“陕西也差不多,陕西最大的根基是西安府,但西安府的肥沃土地咱们根本插不上手,只能自后方,自河南……以河南为基,以四县推广山地红薯为前沿,河南遭灾则以山东为基,山东遭灾则以海外之粮,以海外囤积在登莱之粮为基。”
“因登莱海外获取诸多利益,数年来,山东百姓很愿意出海冒险求财,事实上,山东之丁是在不断减少、不断富裕的,人丁减少,土地需要承受的压力就要轻了许多,就可以拿出更多粮食救助易于遭灾之地,更何况,咱们们年还要从南洋收购大量粮食,山东若灾则以海外粮食为基,而河北则以辽东广阔土地为基。”
“陕西以河南为基,山西以河套为基,河南以山东为基,山东以海外之粮为基,河北以辽东为基……”
“逐步就近后移,一节节救助,或联合救助,山西未灾,河南未灾,仅陕甘,则以河套、河南一北一南救助,就算两个道同时遭灾,就算不能全部救下,至少可以保证绝大多数人活命,不至于乱了天下根基。”
沈允一直主持南方,并不怎么过问北方之事,骤然听闻了他的话语、想法,眼中愈加怪异,仔细想想后,竟然发觉若真给了他几年,还真让他整成了大明朝的救灾体系、粮食供应体系,主持江南的她很清楚每年自海外运入多少钱粮,知晓每年驸马府花费在粮食上面多少银钱。
刘卫民挠了挠头,说道:“别看早先年皇爷爷给咱家的皇庄都在河北,刘家寨也在河北,可咱家最大影响力却在山东,河北、河南……看着影响颇大,可仅仅只是因咱家稍微收缩了下,影响力几乎被朝廷打到了谷底,由此可见一般。陕甘刚刚伸出触角就被斩断了,此种之事不提也罢,反倒是山东,像是毫无一丝影响,反而有与朝廷对抗的意味,天下不乱则罢,若乱,最稳的地方就该是山东了。”
“山东、河南、河北、山西其实并没有朝廷想象中那样,并未遭了无法度过的灾害,百姓家中也还是有些余粮的,之所以造成如今的粮价节节攀升,主要是朝廷报纸缘故,一遍遍告诉百姓这里人人易子而食,那里饿殍遍野,引起了整个北方百姓心理恐慌,这才造成百姓囤积夏粮秋粮而不愿出售,造成北方各城粮食居高不下,刘家寨不卖粮只是加剧了民间恐慌,恐慌过后,粮价也就会回落。”
越说,沈允越有些糊涂了,不解皱眉道:“可这为什么啊?明明与咱家无关,为何还要弄的一身泥,本来咱家受了委屈,朝廷是失分的,今日却让咱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听说孟老都有些不满了。”
因刘卫民造成触发了这场危机,衮州的孟家也出现了不满言语,孟老来了信件询问,他在信中稍微将这番话语提点了些,至于为何引发这场危机,甚至还加重了危机原因则没提,有些事情他不愿太过谈及。
听着她问起,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长子,叹气一声。
“这场危机咱家完全可以按下去,甚至可以再得些民间威望,可你要知道一个事实,大舅哥已经不在了,爝儿也不是大明朝皇帝。”
“大舅哥时,咱家和陛下算是执政党,尽管咱家从未直接参与过朝政,但咱家以金银、粮食,以幼军,事实上咱家一直都在隐形影响着大明朝政,一直与大舅哥都是大明朝堂上的执政党。”
“大舅哥在时,咱家是执政党,张嫣、朱由检、东林党、五党、魏党,以及杂七杂八之人只能算是在野党,在野党要想登位,就只有扳倒执政党,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扯咱家和陛下的后腿。”
刘卫民叹气一声,说道:“大舅哥不在了,爝儿尚未登位,看着咱家离开了京城,看着朱由检和东林党成了执政党,但咱家的财富、功勋还在,军中影响力还在,优势依然还在,事实上咱家依然还是阴影中的执政党,他们依然还是在野党,哪怕朱由检成了大明朝的皇帝,哪怕东林党再次成为朝廷阁老、六部大员,与大舅哥在位之时并无本质区别,他们依然还是在野党。”
“可这问题就来了,皇帝、朝廷依然还是在野党,他们捣蛋的本质就不会有丝毫改变,又因为咱家已经压住了鞑靼和干掉了建州贼,无形中触动了北方长城沿线的九边军镇利益,他们也成了捣蛋的一员,另外还有诸多不满咱家的商贾们。”
“所有人都给你捣蛋,再加上皇帝这个大义名分,想要保住所有遭灾的百姓……这是妄想,无论多少投入都不可能,反而会让这些人以此要挟,没有灾难,他们也会想法设法,硬生生给你制造无数灾难出来,会绑架无数人命要挟,硬生生将咱家拖垮、拖死!”
沈允终于明白了,心下愈加气愤恼怒,恨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死吧,老爷……要不……要不咱家去江南,去南京吧?!”
“他们想死,咱家占了江南,斩断江南与江北的联系,让他们使劲闹腾,不闹腾,咱家逼着他们闹腾!”
“南京?”
刘卫民一愣,低头看向怀里已经熟睡了的孩子,心下很是犹豫,最后还是微微摇头。
“爝儿若要入主南京,势必要用水师入江南腹心威慑,事实上,咱们就已经背弃了契约,已经成了叛逆,未来不知会有何种变化,变数太多,可能会对草原和海外都有诸多影响,咱家的根基是海外,一动不如一静,不日爝儿就要入京册封为太子,当先确定一个名分为要。”
“大明朝旧有的力量要摧毁,今后海外收购粮食不入大明本土,只囤积在小琉球、登莱、辽东。”
“咱家该收缩收缩,只保住自己人,想乱的人就让他们乱,其余的,死活与咱们无关,当先静观天下局势,适时时可以顺势推一把亦不一定。”
“各皇庄建堡垒寨子,训练寨子里青壮并配备武器,别人不动咱的人,哪怕破了京城咱家也不予理会,若谁动了咱家,咱就要砍谁的脑袋,追杀到天边,哪怕朝廷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