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害的你!你别过来!我……爹爹不是不想要你,是不能要你。否则爹爹……呜……”
崔梁氏适时的捂住了崔成景的嘴,气恼自个儿子怎么这么不争气,被人简单一吓就慌了神漏了嘴,可更加暗恨顾家手段残忍,欺人太甚,却半点不觉得崔家有错。
“你发什么疯!”崔梁氏反手给了崔成景一巴掌,崔成景一个踉跄,倒是清醒了些。
崔梁氏见状,忙抱着儿子哭起来,“顾家好狠的心思,这些脏东西也往你身上扔,你莫不是被鬼魇住了。他便是要追求,也该找他不知道在哪儿的亲爹爹去。如何能这般来闹你。”
呵呵,三两句话,竟是想把崔成景方才的话当成是被鬼魇了。
“你们以为死不承认就能躲得过吗?”顾长兰笑了笑,转头对秦勉道,“大人,我这里有几封书信,乃是当初崔成景与我浓情蜜意之事写给我的。其中便直接言明了他的心思,崔家的心思。”
顾长兰将信件掏出来呈给秦勉。黄色的信封上来,写着“兰儿亲启”的字样,正是崔成景的字体。
崔成景一见,面色大变,身形摇晃起来。围观百姓私语之声渐渐变大,一句句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崔家公子可真是不要脸!”
“亏得这还是国公府呢!毁了人家姑娘,敢做不敢当!”
“呸!何止是毁了人家姑娘,这背信弃义,见色忘义!啧啧……该活剐了去!”
崔成景惊骇莫名,脑海里只有四个字:身败名裂。
他死死盯着秦勉手中的书信,想看看是否当真是自己手书,他明明已经将尾巴全都扫清了,怎么可能呢?
奈何距离太远,上头的字看不真切,崔成景越发着急,就在此时,只听秦勉猛地一拍惊堂木,“这……崔成景,你可有何话要说!”
秦勉很为难,非常为难!这是开堂审理,这么多百姓都看着呢!他即便想帮也帮不了,再者……他瞄了眼另一边老僧入定一般的顾长言。
这顾家如今还真不好应付,尤其明显这牵扯这薛氏的案子,而薛氏的案子上,端惠长公主甚至派内侍特意来和他打过招呼!
秦勉额上一头的汗,是急的。崔成景也是一头的汗,确实惊的。
“崔成景!”秦勉这会儿崔公子也不叫了,他虽想和稀泥却也知道此事和不了,总要有取舍,在陈家和端惠长公主之间,她终究是选了后者。
崔梁氏怒道:“秦大人,不过是几封书信罢了,如何能证明一定是我儿写的。若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咱们堂上这位顾家公子去岁在余杭乡试,获头名解元,考官特地夸了那一手好书法,不堕乃父之志。江南早有名声传来,言这位顾公子擅书法,还擅临摹。”
顾长言听闻崔梁氏提及他,笑说:“这个好办。众人都知,字迹书法可以临摹,但是再如何临摹,不是自己写的,一些转折落笔之处总会有区别。让人去崔国公府将崔公子的文书拿过来比照一番便知。”
是的。没有谁可以临摹的一模一样。顾长言淡定自若,半点被拆穿的慌乱都没有。崔梁氏心中一惊,她咬着牙,莫非……
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可那是她亲骨肉,她只得了这么一个嫡子,难道要看着儿子毁了,这爵位变成庶子的吗?
她绝不能容忍庶子上位!
不得已,她只能帮着儿子把屁股擦干净。她买通了人烧了那些信。可是一来那买通的是顾长兰的人,谁知她是不是假意被买通,反过来将她们一军?
信是她看着烧毁的,但是那会儿她心神不宁,未曾仔细验看书信,只匆匆两眼瞧见似乎是崔成景的字迹便火急火燎的烧了,生怕多留一刻夜长梦多。
如今瞧这形势,莫非当初烧的是临摹的,堂上的才是真的?又或者还有其他书信未曾盗出来?
顾长言看着崔梁氏和崔成景的模样,心中有了数,直直看着崔成景说:“正主不是在这里吗?不如先让崔公子看看,是不是他写的。若他认了自然没了疑问。若是不问,再找文书让人来比照也不迟。”
秦勉狐疑地看了顾长言一眼,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崔家怎么可能认!
顾长言坚持,秦勉嘴角一抽,将书信递过去,“崔成景,你自己看看吧!”
谁知崔成景全身颤抖,面色惨白一片,站立不稳,连连摇头摆手,竟是不敢去接书信。
顾长言吼道:“说吧,这信是不是你写的!”
这是顾长言在堂上难得的怒吼,此前他一直维持着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因此这一吼声色俱厉,不怒自威,倒是让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便是崔梁氏和秦勉也禁不住震了一下。
可怜崔成景本就不是能成事的人,心性软弱,刚才已经被顾长兰用孩子吓得三魂失了两魂,这会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彻底失了理智。身子一晃,竟是摔坐在地上,大声叫唤道:“不!不是我写的!绝不会是我写的!我写的那些信已经让胭脂偷出来都烧了!娘,娘,你说的,你看着全烧了的是吗?娘……”
崔梁氏再次捂住崔成景的嘴,却是迟了。
轰!此话如一声闷雷砸下来,堂外的百姓炸开了锅。方才含爹爹说是鬼魇,如今呢?这崔家的嘴脸,可真够难看的。
喧闹声一阵比一阵大,秦勉不得不再次怒拍惊堂木,连着三下才静了下来。
顾长言朝秦大人拱手道:“这就好办了,秦大人,劳烦您派个人去顾家将胭脂唤过来。或是由我们的人去唤,免得又被人说是我们做手脚。”
此等形势之下,秦勉如何能不应。只是捕头半个时辰后转回来,神色十分难看。
秦勉问道:“人呢?”
“启禀大人,属下去拿人。可是……那胭脂……胭脂已经死了。”
众人皆是一愣。顾长兰呵呵笑起来,“死的可真巧啊!这下,死无对证了。”
顾长言也叹了一声,“是啊,真巧啊!”
两个真巧,让人不得不多想。数十双目光纷纷朝崔家母子看去。崔成景唬得神魂聚散,还没能缓过去。崔梁氏咬牙切齿,“不是我崔家做的!此事和崔家没有关系!”
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长言看了看天色,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来,朝秦大人拱手,“今日乃是此年最后一句开衙,瞧时辰已是过了下衙时间了。劳烦秦大人了。年关在即,没几日便是年节。既然如今证人已死,这事……”
秦勉听出言外之音来,好一个以退为进啊。
“放心,本官执掌京兆府三年,必会秉公办理,给顾家一个交代。只是明日便闭衙了,不如等年后再开衙。”
顾长言一笑,“多谢秦大人!”
秦勉舒了口气,崔梁氏和崔成景更是舒了口气,至少还有时间回转。
顾长言取下自己的披风遮在顾长兰身上,“二妹妹,我们归家吧。”
说罢,领着顾长兰便走,只是在衙门口时不免又停下,言道:“今日趁大家都在,有一事还请大家做个见证。我妹子顾长宁与崔家的婚事就此作罢。明日,我会让人将当年的定亲信物归还崔家!”
秦大人连同众位百姓都点了点头。这事无可厚非,便是退婚也不是顾家的错。崔梁氏皱眉,可如今她是否愿意,崔家是否同意,已经并不重要了。
顾长言和顾长兰走了,崔家也走了,围观的百姓自然也就散了。
衙门对面的茶楼之上,秦若培一边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一边听着身边随从将衙门内各人说的话一字不漏如同说书一般一一说来。
末了,秦若培挥手让随从出去,摇头同对面的宁修远说:“啧啧,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千万不要惹女人。这和你浓情蜜意的时候,温柔的能把你溺死,翻起脸来。崔家怕是没料到会被顾长兰摆这么一道吧。”
宁修远斜眼看着他,目光冷然,“你莫非也想像崔成景一样,明知自己有婚约,还得女方堂妹翻云覆雨,珠胎暗结,撺掇着心上人毁了正经未婚妻的清白,失败之后又反口不认?”
秦若培被他瞧得打了个哆嗦,“我什么时候说要学崔成景了!你能不能小心点说话,你这话要是传到我爹耳朵里,我今天回去就能被打死!”
宁修远一嗤声,“那你怕什么?”
秦若培一噎,没了话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开始转移话题,“这顾长言倒是个人物。只需子嗣上进,顾国公府便倒不了。”
宁修远微微点头,这让秦若培很是意外。宁修远的眼光高,能得他赞赏肯定的人,那绝不是一般人。可见顾长言当真了得。
秦若培不知道的是,宁修远深知,不独顾长言,他妹子顾长宁也不是普通女子。可惜崔成景没眼光。
崔家若不是五皇子妃的娘家,哪里还能在京城立足!子嗣不成气候,崔成景这个唯一的嫡子还是这个模样。虽然他只和顾长宁在西山寺匆匆一面,却十分感慨她的聪慧和手段。若崔家能得这等宗妇入门,何其幸哉。
崔成景啊崔成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失去了什么!
宁修远眼前不知为何又晃过顾长宁那张脸,然后渐渐与他记忆中明艳的面孔融合起来。
明明长得并不相似,为什么呢总觉得……
宁修远晃了晃脑袋,扔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思绪,想到秦若培那句“顾国公府便倒不了”又皱起眉来。
以顾长言的聪慧和手段,恐怕不那么容易对付,何况顾家有底牌,他们到底要掣肘。皇上的谋算恐怕不那么容易。到底是丹书铁券,这等荣耀,谁人能舍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