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衙门外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顾国公府的小姐状告崔国公府的公子，还是告其始乱终弃，背信弃义，行骗婚之举。
哎呦喂，好大的八卦啊！京城百姓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这样的大事怎能不来围观围观。
崔国公夫人梁氏与崔成景看着这场景，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京兆府尹秦勉抹了把汗，心道：这顾国公府可真能闹事啊，刚接了薛平和薛氏这两个烫手山芋还不够，现今又闹这么一出。秦勉只觉得心肝儿颤。
这状告的崔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崔国公府的大姑娘如今是五皇子妃。他可得罪不起。可是这顾国公府也是背靠陈家，况且如今这大房还得了端惠长公主的亲眼，他同样不敢惹。
尤其顾家当着满城百姓的面敲得沉冤鼓，他这府尹可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让人请了崔国公府的人来，却是又搬椅子又端茶的好生伺候着。
顾长言坐在另外一边，看着被告崔家被人毕恭毕敬的供着，而顾长兰这个原告却只能站在堂下，不免有些讽刺。又瞧见衙役得了崔家的吩咐想要驱散百姓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
“既然如今关于顾崔两家的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为了避免他人越传越离谱，还是开堂审理，请众位百姓作证的好。左右，我顾家是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有错无错，顾家都是有担当的人，不怕被他人议论。却是不知崔家是不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了。”
那遣人的衙役站在人群前，踌躇起来。崔梁氏和崔成景的脸色更黑了一些，看向顾长言的目光彷如利剑，能将人杀死。
顾长言毫不畏惧，接着说：“崔家不是口口声声说我顾家污蔑吗？那么正好，可以让百姓们都做个证，若审出来的结果当真是我顾家的错，也好还了你崔家的清白不是？”
话说到这个档口，崔家再没了关门闭审的借口。
顾长兰轻轻笑起来，她本就生得貌美，若不然也不会入了崔成景的眼，如今面色苍白，带着几分病容，可便是如此，姿色不减反倒更加引人瞩目。
她当着众人的面，悠悠开口，“今年三月，我随父母郊外踏春，因顽皮一个人在山上跑，遇上毒蛇，吓得不敢动弹。你救了我。我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顺势让我陪你游湖。我只当是还你的情便应了，谁知事后，你与我说，心悦于我。”
“你与我大姐姐是有婚约之人，我怎可与你有这等牵扯，当时便拒绝了你。可后来，我出门数次，数次与你偶遇，你悄悄使人送我许多东西，对我温柔体贴，呵护备至。”
“两个月前，我暗地里约你出来，本想同你说清楚，此事总要有个了断，谁知不过是喝了一杯酒便上了头，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地竟是同你……同你……”
顾长兰咬咬牙，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只当自己酒量太浅，乱了性，做出这等没羞没臊的事情来，一时激愤想要一死了之，你救下我说自会对我负责，给我个交待。”
“我见事已至此，若我死了，父母岂不伤心难过。又见你对我却有真心，便糊里糊涂应了下来。只想着等大姐姐回来，同她赔罪，若她愿意，我便作为滕妾随她一起嫁过去。可是不料你竟不是这般想的。”
“原来你不过是嫌弃我大伯父已死，我顾家的爵位一直没落下来，即便落下来也不一定会在二哥哥的身上。大姐姐一个孤女，如何做得了你崔家少奶奶的位子。你瞧上我，不过是看中陈家。到底我亲祖母与外祖母都是太后的堂姐妹。”
“你们崔家藏着这等心思，却偏偏还不肯担上这背信弃义的悔婚罪名。我不知你是怎么和我母亲说的，我母亲护着我，如何肯叫我做妾。你便撺掇着她对付大姐姐，大姐姐若是扣上行为不检的帽子，或是死了，这婚事自然就不成了。”
“如今事情败露，我母亲……母亲是做错了，无怨尤人。可是那终究是我的母亲，况且她做这一切还是为了我。我如何能不管不顾，我心绪不宁之下竟是……我……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懂得这么多，直到这时才知道那日之后，我竟是怀了你的孩子。我吓坏了，派人去崔家知会，想着这到底是我同你的孩子。可谁知……”
“谁知你再不肯认账，还说我怀的不过是个野种，是诬赖你崔家。我……”顾长兰哭哭啼啼，泣不成声。
崔成景被说的面红耳赤，本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事情，现在被顾长兰这么一说来，倒成了他一人之过，且言谈间还透出是他下药用强的意思。
崔成景对顾长兰也是爱慕过的，只是碍于家族名声和父母兄长的压力不敢担这个责任，心中对顾长兰本还有几分怜惜不忍，如今听说顾长兰如此说，只觉得如遭天雷，倏忽一下站起来怒道：“你胡说！”
崔梁氏更直接一些，已经将茶盏向顾长兰扔了过去，“胡说八道！我崔家一门风骨傲然，行的正，坐得端，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明明是你肖想我儿子，欲取你大姐姐而代之。成景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你母亲却还是下了手，如今倒想要拖我崔家下水！秦大人，还不将她拖下去！”
顾长言冷笑，“夫人虽有诰命在身，可这是京兆府衙门公堂，秦大人身为府尹，自然知道该如何判案。夫人莫非是想行那牝鸡司晨之事？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行的正，坐得端吗？”
崔梁氏一噎，怒指顾长言，确实出了一个懊恼的“你”字，竟是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来。
顾长言向顾长兰使了个眼色。顾长兰看着崔成景说：“你道我胡说，我胡说了什么？你敢说你不曾对我说过要毁了与我大姐姐的婚事，娶我为妻的话？”
崔成景张了张嘴，见崔梁氏神色不善，他抖了抖，说：“不曾！”
顾长兰身子一震，颤着声音说：“那么你也不曾与我有过鱼水之欢，不曾令我怀孕吗？”
顾长兰的眼神太过炙热，崔成景到底有些心虚，扭过头去，声音也小了些，却依旧道：“不曾！”
顾长兰摇摇晃晃，一口心头血哽在喉头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她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这些日子以来，崔家的态度，崔成景的态度让她明白了许多事情，可是偏偏她就是不死心，即便应了顾长宁的做法，她对崔成景到底还抱着一丝希望，可如今这残存的一点希望也灭了个干净。
顾长兰竟是嘴角上扬，巧笑了起来。
“你左边腋下有一颗芝麻大的黑痣，右侧臀部还有一个青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胎记，是与不是？崔成景，你可敢入内室脱了衣服让秦大人验看吗？”
崔成景脸色煞白，身子一晃，跌坐回椅子上。围观百姓窃窃私语，这些可都是男子私密之处，若非是当真成其好事，怎么会知道？
崔梁氏一拍桌子，将众人的议论声压了下来。
“好伶俐的口齿，好缜密的心思。世家出身，哪个公子身边没有几个近身伺候的丫头和小厮。成景身上的印记，你只需买通他身边一两个人就能知晓。这算的了什么！又怎么能作为证据！”
这话倒是堵住了围观百姓的悠悠之口。便是顾长兰也点起头来，“不错，确实如此。”
崔梁氏和崔成景都愣住了。谁知顾长兰从宽大的广袖里头掏出一个锦盒来，慢慢地一点点走到崔成景身边。
“这是我要送给你的，你想打开看看吗？”
顾长兰的神色十分诡异，让崔成景莫名的发慌，他不敢动，更加不敢去接这个锦盒。
顾长兰微微一笑，自己将锦盒打开了。那里头白乎乎一团，还夹杂着许多凝固的血块。恶心至极。崔成景皱着眉头吐起来。
顾长兰却依旧巧笑嫣然，“这是我们的孩子！那个流掉的无缘出世的孩子。我把他带来了。你不想看看你的孩子吗？”
“你说过，这一定是个小子，是你的长子。你会娶我进门，会待他如珠如宝。崔成景，你看看，你好好看看！”
崔成景面色惨白一片，看着顾长兰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坐立不稳，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直摇头，口中喃喃道：“不！不是！不是！别……你别过来……别过来！”
“我那日派人去找你，就是想要你救救他。你看他多可怜，都来不及成型，来不及印证是男是女。我一直在想，如果……如果那日你来了，我或许就不会那么怕了，或许他也就不会死了。”
“你午夜梦回，有没有梦见过他。梦见他血肉模糊的一团，追着喊你爹爹，哭着求你，和你说，爹爹救我，救我！”
崔成景骇得连连后退，慌乱中将椅子掀翻，又被摔倒在地的椅子绊倒。
顾长兰呵呵一笑，将手中锦盒一掷，扔在他的身上。白乎乎的一团和许多肮脏不堪的凝固血液落在崔成景身上，击溃了崔成景最后一丝神智。
他尖叫着弹跳起来，拼命的将身下的污秽之物拍掉，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别找我！”
顾长兰见此，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