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天晚上老太太派了三波人，打着灯笼一路跑去的崔国公府。可是，这崔家人就是不认账，直接把老太太的人给丢了出来。还说是我们家的姑娘不检点不知和谁滚混，怀了个野种，如今倒诬赖上他们崔家！”
冬青噗嗤一笑：“那不是朱雀街的人全知道了？”
半夏一撸嘴儿，“何止呢，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可见这崔家不是个好东西！眼见我们家小姐及笄出孝，这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那可恶的崔成景却闹出这档子事。如今东窗事发，还死不认账，一点儿担当都没有！”
冬青捅了捅半夏，朝顾长宁一撸嘴儿。顾长宁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雨花茶，半晌都没有搭话。半夏忙闭了嘴。
门帘挑开，顾长言走了进来，身上还有些许雨雪夹杂的小珠子。屋子里烧了地龙火墙，暖和得很，顾长宁忙起身让他脱了，瞧着他面色不善，也不和自己说话，便知他这是生气了。
去趟西山寺，差点送了命；在屋里睡觉，也差点被人杀了。就这样还想着自己解决，没有去给就在燕山书院的他送信，他怎能不气！
顾长宁轻轻拉了拉顾长言的衣角：“哥，我错了！”
顾长言看着她一脸的无辜委屈模样，那眼眶通红，仿佛只要他一开骂便立马能掉下金豆子来，虽然明知是装的，却也再说不出半句重话，长长地叹了一声，摸了摸顾长宁的头，“罢了！是哥哥不好！本该是哥哥把这些都算计好的，不该让你身陷险境！”
顾长宁摇头：“府里如今内外交困，我也是顾家的女儿，怎能让兄长一个人承担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论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扛的吗？”
顾长宁的性子，顾长言是知道的。尤其父亲死后，她倒是越发坚强硬气起来。因此也不和她辩驳，只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他一定要出人头地，护住妹妹一辈子。嘴上却已经转移了话题，“春砂让人拖口信过来，说她愿意去京兆府衙门作证指控薛氏。”
当时留着她，好好安排她的退路，不就是为了保住她的命，确保她不会被灭口，以便后期作为证人吗？
顾长宁点头说：“哥哥安排就好！”
“你不打算见见她吗？”
“不了！相见不如不见。只是她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一去不论结果如何都不可能再活着出来。她的母亲弟弟，还是就呆在庄子上吧。让庄头多照顾照顾。”
顾长言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么做，一方面确保了这对母子衣食无忧不会被薛氏一方寻仇，另一方面有庄头看着，也确保了不会因为春砂的死而记恨上他们兄妹出来报复。
顾长言又说：“今天族里已经一起开会商量过，只是看在陈家的面子上，给了几日期限。老太太这会儿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是要帮薛氏和顾长兰的。
祸事是她们闯出来的，不平了这些事，二叔就要被除名。只能平了这些事，族里看着陈家的面上，也就会放过了。”
说道此处，顾长言一顿，看了眼顾长宁，犹豫道：“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对崔成景是什么看法？”
顾长宁一愣，还没明白过来，只听顾长言又说：“倘或你想嫁，大哥也不是没有办法让崔成景从此乖乖做人，凡事都得听你的。只是，崔成景此人不是良人，大哥不希望你嫁！
至于退婚之事，顾长兰的事情一出，大家也会明白其中缘由。即便都是顾家女，多少于你名声总会有损，大哥也有办法帮你挽回来。这些你都不必操心。”
顾长宁莞尔，“就按大哥的意思办吧！蝇营狗苟之辈，怎堪为吾夫！”
这最后一句所含的轻蔑和傲气让顾长言一震，随即笑了，这才是他的妹妹！
这话说的对！崔成景这等蝇营狗苟之辈，怎么配得上他这么好的妹妹！
兄妹两正说着话，雪青便过来请顾长言过去，“老太太让二少爷过去一趟。”
顾长言嘴角冷笑：“你去和祖母说，我近日事忙。回京后才入得书院，比其他同窗功课上落下不少。如今虽然书院放了年假，但是先生布置了许多功课，今日下午还得去一趟先生府上呢！老太太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等过了年，清闲先再说吧！”
等过了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雪青一怔，没料到顾长言一个做孙子的，如此大胆驳了长辈的话，可她是丫头，只得忍着又劝了两句，却没料到顾长言态度出奇的强硬，只得灰头灰脑地回了荣寿堂。
不到一盏茶功夫，如二人所料，陈氏亲自来了褚玉阁。
屏退了众人，陈氏也不愿再绕弯子耽误时间，实话说：“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顾长言笑说：“老太太不妨先说说自己的想法，看谈不谈得拢了！”
陈氏心中憋气，却不得不屈服。“爵位可以给你，我明天就可以拜托陈家上书，让你承爵！”
顾长言只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老太太不是自从三年前父亲死后便一直在为二叔上书承爵的折子吗？结果呢？皇上一直留中不发。
若不是祖上是跟着太祖建国那会儿一起过来的，手上拿着太祖颁发的丹书铁券，非谋逆大罪不夺其爵，永保富贵。只怕如今京城都当已经再无顾国公府了。
陈家要真还有这等能耐，怎么就要不来二叔的爵位呢？老太太说这话，是给我开一张自己都明知办不到的兑票吗？”
“你！”陈氏被将了一军，好容易忍下这口气，恨恨道，“那你想怎么样？”
顾长言笑而不语。
顾长宁说：“老太太别急，我有办法让二婶从大牢里平安走出来，甚至也有法子让崔家不得不认账，解决二妹妹的问题。不过……”
顾氏宗族想要除名顾流年无非因为两点，一是薛氏身上的官司和恶名，二是顾长兰的无媒苟合。如果顾长宁真的能让薛氏无罪释放，让顾长兰成功加入崔家，那么这两件事便都能解决。
这个饼画的足够诱人，陈氏自然按捺不住，“你说！”
顾长宁给了顾长言一个放心的眼神，接着说：“第一，国公府的内外账本交出来！这家业是父亲留下的，只能掌控在我们兄妹手里！第二……”
顾长宁从柜上拿出两本册子，“这里其中一本是三年前国公府所有产业的登记造册，我不想听什么旱涝灾害，经营不善的话。
这里的每一间铺子，每一个庄子，每一寸土地，库房里的每一两金银，我要全须全尾的看到。
还有另一本是这些年二婶利用各种名义搜刮进自己肚子里的，我要你们双倍奉还！若是珍贵地找不到第二件的物件，便折合成银子给我！
第三，老太太年事已高，为了老太太的身子着想，还是荣养吧！府里内外的杂事就不要管了，免得累了伤身。
老太太放心，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好歹也有祖孙的名分，即便为了面上好看，也一定会让你颐养天年。”
言外之音，她只要万事不管，不插手，她们便能供着她。若是做不到……
陈氏气得连连发抖，却又无可奈何。终究顾长宁是苦主，顾长宁如果不肯罢休，薛氏和顾长兰都讨不到好。而只要顾长宁愿意出面为二人正名说话，那么一切都容易了。
陈氏只能咬着牙说：“好！”
“老太太既然答应了，也该拿出些诚意来！老太太什么时候把府里的账本和所有钱财补全了拿过来，我便什么时候告诉你怎么解决崔家的事。
当然，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会让兄长去和族里的长辈们说，二叔的事情，怎么也得把这个年先过了。”
“年后，我自然会让二婶平安出狱！但是，老太太既然要荣养，那么荣寿院有些七嘴八舌挑事的奴才便不要留了。我接手府里内权之后，会为老太太选更好的人去伺候，万不会让老太太受委屈！”
陈氏一顿，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出了褚玉阁。
顾长言看着陈氏走了，起身刮了刮顾长宁的鼻子，“你呀！好不客气！”
顾长宁一瞪眼，“都撕破脸了！又没有外人在，还顾忌那些干嘛？何况她们既然敢算计我们，我何必还跟她们客气！”
顾长言摇了摇头，可是眼神里全是宠溺的笑意，“好了！都按你说的办！”
顾长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陈氏的动作倒是很快，第三日便将府里的内外账簿和银钱都挪了过来，勉强完成了顾长宁所说的第一点。
顾长宁也不拖着，当天晚上便去了顾长兰的随芳院。屏退了众人，两人长谈了大半夜。
没有人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丫头们都发现，第二日起床，顾长兰的眼神不一样了。从最初的呆滞，死如死灰重新亮了起来，但是这光亮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浓厚的仇怨。
又一日，也是在朝廷封朝，府衙封衙的前一日。顾长兰只身一人来到京兆府门前，敲响了衙门口的那张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