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京城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了顾国公府的二太太意图毒害亲侄女未遂,被端惠长公主抓包。也知道了所谓佛法无边的西山寺方丈不过是佛口蛇心。
而让大家更加感兴趣也更为津津乐道的是,在审讯过程中,方丈咬出了一大片权贵夫人。
比如刘侍郎家的主母曾给他钱财,让他故意说其府上的庶女是不祥之身,会克父母。
比如陈国公家的世子夫人曾让她核对过府内原配嫡女的八字婚配,故意说其与男方不和;甚至假借为父母祈福的名义,让这位嫡女来到西山寺。世子夫人与他联手让男子入了女客房,毁了嫡女名节,让其被迫剪了头发去家庙修行去了。
像如此这般之事不胜枚举。不论哪一件拿出来,都够京城人茶余饭后谈论上一月。
而和这些妇人的关注点不同,在朝为官的那些大老爷们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除了这些,西山寺还搜出了一尊大佛,佛像中空,内藏白银百万两。每锭之上都有官府印记。乃是今夏圣上勒令户部支出送去江南修建堤坝,防止潮汛灾害的。
而当时掌管此事的正是陈国公。如今方丈口中所咬出的一片后宅阴私之中,大多也是陈家脱不开关系,不是陈家自己人,便是与陈家有姻亲或者堂亲等关系之人。
朝堂上的老狐狸们不由望了望天,看起来是由顾国公府事件引起出来的一系列事情,不过是以圣上为中心的保皇党与以太后为中心的太后党的一场博弈。
就是不知,顾国公府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是夜。宣政殿。
宁修远朝殿上身披明黄龙袍的男子跪拜道:“是微臣办事不利。没能抓到陈家的证据。否则只要能证明那百万两白银与陈家有关,我们就好办得多了!”
明宇轻轻一笑,这一仗有多难打他比谁都知道。他已经忍了二十年,准备了二十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明宇走下来扶起宁修远,“爱卿快快平身,你能帮朕找回这些白银已经功不可没了。至于陈家……虽然这次没能定罪,但是却给了朕理由,让朕夺去了陈伯年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职位。这便是大功一件!”
“微臣应该的!”
“听闻你身上受了伤?可要紧吗?”
“无妨!不过小伤,多谢皇上关心!”
“朕当然要关心,你可是朕的得力干将,朕还指望你帮朕把另外那百万两白银给找回来呢!你可不能有事!这样吧,左不过还有几日便要封朝了。你早些回去休息,这些天都不必再来了。好好把伤养好。年后,朕要你下一趟江南!”
宁修远眼光一闪,身形即可挺了起来:“是!”
褚玉阁。
顾长宁深陷在梦魇之中……
端惠与霍定潜说:“珠珠儿,爹爹和娘都觉得宁修远挺好的,而赵晋……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他心思太深了,连爹爹都看不透。爹娘担心你嫁过去架不住他。”
“我不!我就喜欢晋哥哥!晋哥哥说了,非我不娶,我也非他不嫁!”
大婚之日,她身穿凤冠霞帔,红头巾被揭开,便看到赵晋深邃的眼眸和满室红彤彤地帐幔窗纱。
转眼间又是赵家密室,红彤彤喜气的帐子变成了遮盖灵位的红绸,红绸旁三根香火忽明忽灭,上升袅袅烟气。
顾长宁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揭开这层红绸探个究竟。谁知这红绸突然变成一头狼,直面向她扑来。她脚下一歪便掉下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剧痛,呼声艰难。
这时候赵晋再次出现了,她以为她看到了她人生中的光,那么闪亮。可以转眼间,赵晋身上的光圈变成黑色的气晕,而赵晋也变成了面目狰狞地可怕妖怪。
他伸出手捂住她的口鼻,她看着他,眼里满是惊讶,诧异和祈求。但是他根本不予理会。他就这样死死的捂着,直道她闭上双眼,落下最后一滴眼泪,永远地终止了呼吸……
“啊!”
顾长宁从睡梦中惊醒已是满身大汗,全身衣物都已经湿透了。梦中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实,让她再次回到死亡的那一刻,以至于醒来依旧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只能大口喘息。
黑暗中,锐利的匕首在微弱的月光反射下闪出一道银光,顾长宁心下一惊,条件发射似得沿着床边滚了下去。匕首扎破厚实的棉被钉在床板上。
顾长宁万分庆幸前生在霍定潜的教导下养出来的身手,虽然战不过猎场群狼,使得前世依旧惨死收场,而这辈子的身子太过较弱,这三年来的锻炼虽提高了不少,可同她前世相比,相差甚远。
但要对付一般花拳绣腿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这凶手力道不足,不曾习武,从身形来看,应当是女子。
顾长宁后退了两步,匆忙点亮屋里的油灯。屋内一亮,凶手面目暴露无遗。
却是一个顾长宁怎么也没想到的人物——顾长兰。
怎么回事她?一个看似懦弱,连母亲被人抓走都不敢往前多踏一步的人,如今拿着匕首要来刺杀她!
再看一眼,顾长宁便已发现,顾长兰不对劲。
她的眼神狠毒,内里泛着泪光,看着顾长宁犹如能放出万剑利刃,她口中呢喃,似是对顾长宁说,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
“为什么?为什么和成景哥哥有婚约的人是你?我不甘心!不甘心!”
“顾长宁,你有什么好?你不就是出身比我好那么一点吗?不就是因为你爹是国公爷,崔家才定了这门亲吗?
可是你瞧,你爹死了!他死了!这国公的位置很快就会是我爹的了!和崔家定亲的人应该是我!是我!”
顾长宁看着她,慢慢地挪到门口,只看她想说些什么,做好必要的防备,占据进可攻,退可守之地。
“顾长宁,你知不知道,你的未婚夫君喜欢的人其实是我!成景哥哥他爱的是我!他说我才是他心尖上的人,而你……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你知不知道,成景哥哥抱着我,他……他……”顾长兰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双颊羞涩绯红,“他对我那么好,他动作那么温柔,他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问我疼不疼,痛快不痛快!”
“他还说,他这辈子只会对我一个人这么好!那一刻,我觉得即便死在他的怀里我也甘愿了!我们说好了的。只要我有办法退了你们这门婚事,而不让别人觉得是他崔家忘恩负义悔婚,他就会娶我!他说过他会娶我的!他会娶我的!他说过的!”
顾长兰失声哭起来,一遍遍的强调,也不知道是想要刺激顾长宁,还是想要麻醉自己。
突然,她又回过神来,面目狰狞。
“顾长宁!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害的我母亲被抓!不是你让我母亲如今背上这么恶毒的罪名,我不会成为恶妇之女。
我是国公府的小姐,我嫡亲的祖母还是太后娘娘的堂妹!我一定配得上成景哥哥!一定可以嫁给崔家!
可是现在……现在成景哥哥说,崔夫人不同意,她死也不会让一个背负着恶妇之女名声的人进门!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顾长宁算是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也无怪乎为何白日里还躲在陈氏背后不敢出头的顾长兰,胆敢拿着匕首来杀她!
顾长宁心中好笑,即便没有薛氏之事的发生,难道顾长兰真的天真的以为,崔家会让一个在婚前就和自己儿子牵扯不清,无媒苟合的人进门,而且还是娶妻而非纳妾吗?
崔成景是长子嫡孙,他的妻子日后便是崔家的主母,是宗族宗妇!
顾长兰死死地盯着顾长宁,手中的匕首再次举起,便朝顾长宁扑来。
对付顾长兰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即便这身子再不如前世,但是就凭在霍定潜身边耳濡目染造就的警觉性和适时反应就已经足够应付了。
顾长宁只是身子轻轻往旁边一侧,左脚朝顾长兰的脚踝一踢,顾长兰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而她的肚子刚好摔在门槛上,这一跤摔得可不轻,疼得顾长兰瞬间眉头紧皱,说不出话来。
动静太大,值夜的冬青被惊醒赶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尤其是那把匕首连连后怕,暗恨自己失职,这才让顾长兰闯了进来。
其实这也怨不得她。顾长宁自重生后,这三年以来时常被噩梦所扰,她不习惯屋里放人,只让值夜的呆在隔壁耳房,就是担心自己夜里梦话,将这匪夷所思的借尸还魂的夺舍之秘密说了出来。
冬青弯身夺过顾长兰手中的匕首,却被吓了一跳,惊得叫了出来。
顾长宁被这一声尖叫惊得身子一震,疑惑地回头,这才发现,不过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顾长兰已经面色苍白瘫在原地,而从她的身下流出泯泯的鲜血,将她下身的衣裙全部染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