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需要对自己的学习进程有评判标准。
于是考试这种东西应运而生。
最著名的便是官方科举,每年十几二十个的进士名额让天下读书人差点打破脑袋,更有号称一步登天的秀才科,能过者万中无一,常有连着几届没一人通过的记录。
勋贵子弟都有承袭爵位,去考试的大多为庶子和家境破败之人。
像侯家这种新兴家族弄考试的可谓凤毛麟角,姚思廉二话不说就答应,在得知只有两人应试后,便自作主张把侯大宝也给加上。
和明清的死板不同,大唐考试以策论为主。一道题写一整天是常事,侯大宝为掩盖自己的蚯蚓字,强烈要求改为口述。
正屋被挑出来作为考场,老姚坐在椅子上开始出题,头个就问侯大宝。
“北夷屡犯中原,何以解之?”
“姚师,咱能换个题不,朝堂对付突厥余孽的法子还是抄袭我呢。”侯大宝在那显摆。
姚思廉明显不信,把目光转向侯君集,老侯只能点点头,这些计策都是上官仪和裴明礼这帮人按灵州的做法修改而成,说是抄袭侯大宝也没什么错。
“那就改成金瓮无缺。”老姚随口说道。
故汉国土已经收复大部,现在还缺东北角的乐浪四郡,姚思廉这话明显是针对高句丽。
“姚师,您是想听驱虎吞狼之计,还是惨绝人寰之计,还是光明正大之计?”侯大宝可是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小诸葛,吹牛皮这种事信手捏来。
“全说来老夫听听!”老姚可不是吓大的。
“哦,所谓驱虎吞狼,就是携平灭突厥的余威令铁勒诸部,奚部,契丹,甚至还有新罗,同时进击高句丽,并同时暗杀,收买高句丽各地守将,估摸半年就该收复故地。惨绝人寰怕夫子有些受不了,现在派奸细散入高句丽,带上疟疾,天花,瘟疫病人过去,让他们全往人多的地方走,拉屎撒尿都要弄在高句丽水井里,春日扒开河堤淹没良田,夏日堵截河道制造水灾,秋日放火烧毁稻谷,冬日高价囤积粮草,等高........”
“够了,恶毒至极,恶毒至极。老夫只盼你洁身自好,莫要误人子弟,现在滚出去,莫要让老夫再看到你。”
姚思廉明显受不了这么奔放的言论,老脸黑得像碳,随时会提刀砍人。
“都说了别考我,说了又受不了,什么人呐!”小侯嘀咕着小跑出去。
“简之兄莫要发怒,此事乃我侯家管教不严之过,日后定好生教育。”侯君集无奈地朝老头致歉,心里却在盘算把这些办法写给太子。
“老夫非是怒其手段,而是感叹苍生多难哪,如此征伐,那高句丽能剩几人,内有汉家血脉,亦无所幸也!”姚思廉悲天悯人,心疼的只是汉人遗民,至于扶余人,估计老头压根没想过。
王方冀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目光中全是不解,师父说的挺对啊,为什么要挨骂呢?
“五口之家何以为生?王方冀你来答。”姚思廉故意弄道简单的题目。
“敢问夫子,这家人住在何处?”小正太很认真。
“就此处!”
“收腾房舍,取余者赁之,得钱于西市贩售商货,此举只需一女即可。爷子为丁,每日于各坊卖力换粮,孺人居家照看。三年之内必有小富。”
“铜臭,臭不可闻!”姚老头指着大门,王方冀灰溜溜跑出去。
标准答案是妇女在家织布,男人跑去种地,这是以农为本的理念。姚思廉没想到王方冀小小年纪也学着赚钱,这是对儒家文化的侮辱。
“师父,徒儿说的不对么?”小正太疑惑的问。
“谁说不对,姚老头没想到这招,他这叫恼羞成怒!”侯大宝耐心安慰。
文化考试唯一过关的是侯方,看姚思廉笑的那开心样,估计收徒的心思都有,只是不知道侯君集同不同意。
杂学考试只针对王方冀一人,这些东西是侯大宝亲自教授,别人没学过。
由一场冬雪和土地情况推断出今后一年的粮价,这种事莫说姚思廉,就算侯君集都闻所未闻。
出题的是侯大宝,定雪情和地点的是侯老爷子,一屋子人全都等着小正太做答。
“冬日雪积三尺,虫卵尽绝,长安周遭水流不绝,该地来年定会丰产。可雪只下两场,就是说一场雪厚尺半。关中农居皆为薄瓦土墙,又是夜间所下天明而止,必房倒屋塌,死伤无数。朝堂若是赈灾迅疾,还可使粮价稍稳,若是放任不管,此地粮价必长五倍有余。人死地荒,若再碰上无民回迁,三年之内,粮价只高不低。”王方冀把分析出的结论一一写出,这是侯大宝教他的方法,把好处和坏处全都列出来,对比过后再得出结论。
“可是个神童咧,这是大业三年老汉驻岐州亲眼所见,军营外边两村子,三百多户塌了九成,若不是刺史放粮,莫说种地,尸首都没咧。”侯老爷子挺高兴。
姚思廉皱着眉头看那些条条框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末了说句:“此法不可外传!”
传?脑袋被门夹才外传呢,小侯还指望靠在大唐这棵树下好好乘凉呢,传出去被人灭了大唐咋办,当亡国奴么。再说,举一反三这种事那是一般人能学的吗?没逻辑思维的人不可能做到,这点侯大宝很清楚。
“夫子放心,往后只传唐人,没个十万贯断不收徒!”
侯大宝这是在报复,老姚头也不回的走了,脚步有些虚浮。
侯君集现在正跟李靖学兵法,对沙盘推演很是拿手,直接把战场摆在了高句丽。李渊春祭的一句话,已经成为检验李世民能力的试金石,以李太阳的性格,辽东这仗非打不可。
“我为大唐总管,王方冀你先来!”侯君集拿着长木棍做准备。
“师父,我能勾结异族吗?”王方冀满怀期望的问。
“不成,只能用高句丽士卒。”侯君集替侯大宝作答。
于是乎一大一小开始趴桌上开战,侯君集的脸从轻松慢慢变成严肃,最后变成恼怒。
“总是断粮打援,你拥兵十万,为何不堂堂正正与我对决!”
老侯不干了,把手里的木棍一把折断,冲着小正太发火。
“师父,侯伯伯不讲理。”王方冀撇着嘴巴想哭。
侯君集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伸手摸摸王方冀的脑袋,咧着大嘴尬笑......
东宫崇文殿,已是入夜时分,殿内灯火通明。
李世民带着几个天策府心腹在沙盘前研究。
“不行,光是辽东城就得折损过半,若再东进势必全军覆没!”侯君集被李靖喷了一脸唾沫。
“好,你来!”老侯转到高句丽那边。
一炷香后,李靖颓然的坐到旁边,沙盘上代表大唐的旗帜还是插在辽东城下。
“难啊,既有坚城,又有铁骑。就算打下平壤也只是鸡肋而已,况乎丸都城东尚未探明,若是再有援兵,恐怕柳城亦会不保。”李靖的手有些颤抖,刚才他已经损兵五万,虽说没有侯君集的多,但依旧让人无法承受。
李世民摇摇头,笑着对几位手下说:“过几日高建武的使节入城,让唐俭别插手,全交给侯大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