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从贺兰山开始拐了个几字型大弯。
伴随泥沙冲击出富饶的河套平原,又因为平原上丰美的水草引来无数牧民,最终导致这里成为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角力的杀戮场。
翻开史册便能发现,但凡中原王朝占据河套,那便是汉人兴起的前兆。如果时间能够倒回,你会发现汉朝在夺回河套后得到了多少战马,直接导致汉人兵种的变化。
前隋文皇帝把突厥打得抱头鼠窜,使中原王朝重新在河套站住脚跟,并由此被胡人尊称为圣人可汗。
梁师都自打和李唐作对,前套后套的丰饶之地便被突厥占据,这使得大唐极度缺乏战马,这点从唐初与突厥的历次战斗便能看出。大唐的将领很能打,平定诸路反王时歼敌都是以万起步,可轮到突厥就变成百位数,柴绍在秦州利用优势兵力也只获得斩杀千人的战绩,这已经被称为大胜。
李孝恭并不满足于打个落魄反贼,他的目标是整个河套平原,那会让他名载史册,比皇帝赐下的免死金牌更管用。
梁师都能逃的地方只有北面,更确切的说是突厥,九江军一直咬着他尾巴不放,每当自己汇聚起一帮士兵就会被李孝恭冲过来无情斩杀,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整整三天。
下一个目的地是复照部,那里有八百骑兵,这将是梁师都逃到突厥的最大保障,尽管他并不喜欢这帮高鼻子的杂胡。
李孝恭远远看着梁师都的队伍朝山区奔行,他不明白这家伙要进山干什么,那里的草木稀疏,自己一把火就能烧成白地。“难不成这家伙得了失心疯?”李孝恭暗想。
平原望山跑死马,这话并不是瞎吹,明明近在咫尺的小山在快马奔行两个时辰后才到达,山口处已经有一帮骑兵在等候。
“禅达机拜迎大唐神兵!”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瘦高老头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双手指头紧扣做火焰状,但又马上松开。
“无须多理,梁师都可是躲在你处?”李孝恭眉头微皱,这个老头刚才比的手势是袄教教徒所用。
“复照部早年曾投效梁贼,奈何此贼倒行逆施,我不愿天下苍生受苦,故已将其斩首,还望大唐宽恕。”禅达机这次摆出的是佛教手势,怕人没看清,估计多摆了一会。
这话让李孝恭有些发怒,整个夏州有不少梁师都的亲信,都是些前隋余孽,与唐人苦大仇深。连朝堂都不愿杀梁师都,这老混蛋居然越俎代庖,当九江军是摆设么?
“把人头尸身都给我带出来!”李孝恭语气冰冷。
复照部从林子里牵出一群败兵,为首的家伙没被捆住,趾高气扬地捧着个布袋上前,背后的人全都瞠目欲裂。
“罪臣梁洛仁拜见河间王,我兄不听劝阻,与大唐为敌,罪臣只能杀其报国,献上贼首。”梁洛仁的话让人恶心。
亲兵上前查探真伪,然后把尸首带给李孝恭。
“死不瞑目啊!”河间王看人头的表情很奇怪,如同在瑶池楼欣赏美女。
梁洛仁赶紧补充:“本是想拿活口,奈何梁贼力大,只能乱刀斩杀。”
这话多余,造反不干掉老大怎么立威,要是碰上大唐心情好,直接把梁师都放掉,那梁洛仁非死无全尸不可,尤其现在的太子李世民,手下基本全是二五仔。
“这个禅什么的胡人是咋回事?”李孝恭觉着老头很可疑。
梁洛仁使了个眼色,一个亲兵凑到他耳边倾听,然后转述给李孝恭。
羯族可没啥好名声,在汉人心目中就是吃人和叛贼的代名词,民部尚书萧就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为此没少找长安袄教的麻烦。
“羯部存兵几何?”李孝恭可不想在河套留个炸弹。
“控炫八百,妇孺合计三千六百有余。”梁洛仁小声回答。
“带上你的人和我一同围剿羯族叛逆,赶放跑一个你就自个挑死法!”
禅达机乐呵呵地站在原地等回复,他认为大唐将领就算不给封赏,也会对自己的部族给予优待。
梁洛仁的腰刀砍在禅达机脖子上时,这个老头脸上还带着莫名的微笑,直到剧痛传来之后才转为质疑,倒地后又变成怨恨。
“羯人屠我华夏,今日我等尽屠其族,以慰同胞在天之灵!”李孝恭振臂高呼,身后的九江军纵马上前,弩箭下雨般射向羯族战士......
“别看了,是梁师都,脑袋用石灰腌好,那要送到长安的。身子直接烧掉,把骨灰送村里就成,你这摸盐干嘛,当腊肉啃啊!”侯大宝看不惯路怀小心翼翼的样子,他自己对梁师都没什么恨意,过来报仇纯粹是为了安抚侯老爷子。
“懂啥,我这是给他做法事,好歹也是个枭雄,指不定是哪路星君下凡,要不安抚好,你等着天天做噩梦。”路怀继续用盐水给老梁清洗,法相很庄严。
灵州是前线,城池还兼着前进基地作用,李孝恭和薛万彻源源不断往城里运送俘获,光是记账清点工作就让几个文吏忙得不可开交,更别提那一群群的俘虏。
牲口养着能吃,这人养着能干嘛,尤其还是俘虏?女的还好点,洗刷干净估计会被李二弄大唐官配,省得村里光棍老偷看小姑娘洗澡。可男的咋办,灵州这鬼地方又没啥大工程,总不能一人发块麻布擦城墙吧。清扫街道的事已经被上批俘虏完成,第二波俘虏把粪坑都挑的干干净净,没轮到的胡人甚至把粪坑里的泥土都给挑走,弄得唐人入茅房都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弄脏了干净的粪坑。
“弄锄头,让他们去挖地,顺便把草也弄回来,免得牲口冬日挨饿!”侯大宝看不惯俘虏养膘。
河套平原受游牧民族影响,居民大多放牧为生,千里迢迢从长安输送粮草,这在侯大宝看来简直不可理喻。养马就直接干掉突厥,黄河北岸哪不是牧场,还不够就往漠北去,那边连养都不用养,直接抢铁勒的就行,实在不够就往西,吐谷浑那边不是产好马吗。
于是乎,河套平原上最大规模的垦荒行动开始,灵州城内牛马战俘集体出城劳作,按侯参军的意思是要整个宁夏平原寸草不生,地上长出的只能是粮食。
正忙着清剿地盘的薛李二人同时接到通报,灵州城需要大量俘虏。
另一封奏报则跨过山河平原,放在太极殿李渊的案几上。
“送粮.....垦荒?”李渊明显被侯大宝的计划震惊,向儿子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二对农事不在行,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摸过锄头,只能从军事角度说:“倒是可行,汉时曾置五原三郡屯垦,可皆荒废已久,也不知产出如何?若是量少还不如放牧牲畜。”
李渊懒得管那么多,只要不是造反就成,吩咐萧刮油筹集粮草,反正长平仓里的陈粮很多,给战俘吃的用不着太好。
运送粮草需要时间,侯大宝已经往黑面包里添加木屑和羊油,牧民不吃的牲畜内脏也被烤干磨成粉加进去,营养没得说,至于味道。
“爆杆估计喜欢!”这是路怀尝试后的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