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在初唐虽不如盛唐时热闹,可已经是大唐的奢饰品交易中心,类似北京王府井。
永兴号作为东市的老字号,从大兴城建好便在这扎根的。光东市总号的铺子就占了四间门脸,大管事是崔家的家生子,从爷爷那辈就是崔家的商号掌柜。
一大早,崔管事便捧着个暖婆子在铺里转悠,昨日给二驴子婆姨送去一百贯,加上延康坊的一套小宅子,足够这婆姨闭嘴的。要不是怕长安县衙追查下来主家面上不好看,崔管事连这婆姨都想弄死。二驴子的死推到水晶铺子头上,看看那铺子东家还坐不坐得住,连清河崔家的面子都不给,倒要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崔管事正忙着让伙计擦拭物件,门外走进个穿皮袄的胖子,背上背着只大木桶,隐隐传出臭味。
“您这是背的什么物件,能放门外不,这铺里卖的东西可名贵,别给熏坏咯。”崔管事捂着鼻子问。
胖子也捂着鼻子说:“这是永兴号总号不,我过来送东西。”
崔管事连话都不想说,点点头表示默认。
胖子赶紧把木桶放地上,捂着鼻子说:“水晶坊一号东家问侯永兴号!”说完把桶盖掀开,一脚踢翻就跑。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一桶子黄白之物就铺满了地面,
“天杀的,你给老汉站住!”崔管事跳着脚往外跑,胖子早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路过的行人捂着鼻子往里看,有洁癖的还发些干呕。
生意做不成了,崔掌柜赶着伙计先打扫,自个找武侯告状去。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纨绔们面带崇拜地看着侯大宝,小侯得意地说:“就这么干,有什么法子都用上,咱们是斯文人,能不动武就绝不动武。这几日长安的铺子就给他封着,外道的货多带些,看看谁损失大。”
损失大不大要看利润,侯大宝的玻璃就靠几块破石头,就算不烧,光卖白酒给西域商人也能赚大钱,永兴号不动,铺里的货都是真金白银买来的,而且价值不菲,一旦砸手里崔家免不得要出血。
崔管事知道这事是玻璃铺的东家所为,可总不能为倒桶粪就去拿人吧,武侯也只是随意查访几下就走人,屁大点事还不够来回折腾的。
伙计打扫大半天,虽说还有些余味,可勉强能够开门迎客。
崔掌柜叫来三个膀大腰圆的护卫站门口防止破坏,等了大半个时辰没见人捣乱,崔掌柜这才放下心来。
门外边又传来送丧声,拉棺材的马车停门口不动了,护卫虽说看到,却不敢管,只盼这马车快点离开。赶车的人蹲那拆轮子,估计是车轮有问题。另一个人把马卸下,也是,该让马歇歇。拆了轮子的车夫赶着马走了,应该是去车店修理。
可等了一个时辰都不回来,这就有些不对劲了,路过的行人都把脸转朝另一边,嫌棺材晦气。崔管事吩咐伙计找匹马和车轮过来换上拉走。
等伙计拿着车轮开始装时才发现,连个车轴都没留。
“杀千刀的,你等着!”崔掌柜发出一声怒吼。
可惜没用,永兴号得罪的是一群纨绔,纨绔要是连搞破坏都不在行,那就白糟蹋这俩字。
崔管事把武侯召来都没用,不是门脸被泼狗血就是店里成鼠窝,有熟客还被货架上乱爬的小蛇吓得直叫唤。生意是做不成了,经过五六天的折腾,满东市都知道永兴号老店是个邪地。有好事的还传,说是永兴号的货叫个大仙给下了咒,谁买谁倒霉,要不咋连勋贵都不买呢?
谣言这种东西一旦传开,再想制止是来不及的,越是制止的厉害,越容易让人产生幻想。
等洛阳都有这传闻时,崔家再想挽回声誉已经来不及了。
永兴号现在像个灾星,谁沾谁倒霉,听说朝堂里有人放出话来,敢拿永兴号货物当礼品的,一律撵沙洲数骆驼去。崔管事就算想贱卖货物都做不到,胡人倒是愿买,可给的都是麸子价。眼下只能先把总号的铺子先停掉,把货送别地卖去,可这都是金贵东西,哪地能吃得下?
事情发展到这步,崔家要是还不知道找谁谈,真是可以找块豆腐撞死。
清河崔氏在长安的话事人崔义真,拿着杨管事给的帖子来到昭行坊,小侯正趴小桌上写着什么东西,见到崔义真就先开口:“崔伯伯请恕晚辈招待不周,爷爷在村里有事,这两日办完小子一定转告登门赔罪。”
崔义真是武德六年封的陕州刺史,虽说是个虚衔,毕竟是个四品大员,要放往常听了这话立马就走,可今日不行,只能带着假笑答道:“既然家主不在,找你也行,老夫的来意你该知道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侯大宝更是典型的利益至上心里,当即脸上堆笑地站起来:“哎呀......崔伯伯太客气了,西市那边小子就收了管事不到一成的干股,听说他纵奴行凶,还打死了永兴号的护卫,小子正准备把股给退了呢,您要是准备接手,小子这就给您写凭书去。”
崔义真找了个锦团坐着,伸手在炭盆上稍微烘烤几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你也莫要再装糊涂,要是不打听清楚,老夫也不会登这个门。既然你背后那隐士高人教你如此胡闹,必然还有对付我崔家的后招。些许钱财是小事,崔家也不打算追究,永兴号的管事已被罚至岭南,长安县衙的诉状亦被撤回,如此结果不知你可满意?”
侯大宝搓着脸思考,崔家这算是把姿态摆得很低,如果不接受,就会陷入不死不休的局面,眼下真要闹起来,不管是朝堂还是皇族,只会选择挺崔家,自己则会被当做替罪羊剁成八块。
“崔伯伯这就言重了,永兴号的事小子听说过,估计是什么人不懂事瞎闹,小子在东市还认识几个玩伴,这就招呼他们帮忙盯着,保证总店那边平安无事,只是他们都是爱玩乐的,这要没点赏钱怕是不会用心哪?”侯大宝努力装出幼稚的笑脸。
崔义真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笑着说:“这一说赏钱,老夫到想起个事来,昨日朝会时,陛下见老夫身无佩饰,散朝后便赏赐给老夫这个玉扳指,听说就是这两日永兴号献上的。老夫不敢推辞,只能收下。陛下还叫太监传话,说是本来要赠老夫个玉如意的,可这宫里的如意都陈旧不堪,只能作罢!”
侯大宝想骂李渊这老狐狸,不但吃下永兴号的货物,还弄个扳指给崔家做为凭证,摆明逼着自己让步,幸亏是个扳指,要真赐个如意,这玻璃铺子还真被吃掉不可。
小侯只能拱手赔笑:“崔伯伯有了这御赐的扳指定然心想事成,小子给您贺喜了!”
“嗯....喜从何来?”
“小子也不知道,只是听说百济新罗那边都用这扳指求神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崔伯伯要是能派人查证,就告诉小子一声,小子这好书记一番!”
崔义真听完,拍着侯大宝的肩膀哈哈大笑:“好,明日老夫就着人查证,只是这道路遥远,可能会查到高句丽去,你书记些高句丽的没事吧?”
侯大宝咬着牙回答:“没甚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