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烧毁了不少屋子,但是其中大部分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对这些屋子半兽人仅仅是放火就算了,对屋里逃出来的人置之不理,也不进入屋子。当然了,如果那些人恰好挡住了它们的真正去路,就会遭到攻击。事实是,有不少从村外农场过来的人连半兽人的头发都没见到,或者只是从远处看到它们,大多数人直到到达村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确实听说了关于达尔?库林的行为,岚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猜他只是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村外的农场里,只有两个农场遭到了袭击,兰恩继续说道,其中一个是你们的农场。因为要过节的缘故,多数人昨晚都留在村子里庆祝春诞前夜。迷惧灵不知道这个风俗,恰好在春诞前夜发动攻击,这使得它遭到了预料之外的反抗,很多人也因此逃过一劫。岚看了看茉莱娜,她斜靠在椅子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一只手指轻轻点在嘴唇上。另一个遇袭的农场是谁家的?他问道。
艾巴拉家。兰恩答道。
它们发疯了,岚好容易挤出一句话来,但是茉莱娜忽然站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不,它们没有,她说,它们是有目的的。半兽人之所以到艾蒙村,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为了贪图烧杀的快感。它们是来找人的,找住在艾蒙村一带的某个年纪的年轻男子,杀掉他,或者抓走他。我这个年纪的?岚的声音不禁打颤,光明啊!马特!还有珀林!他们怎样了?他们很好,茉莱娜告诉他,只不过被煤烟烤黑了少许。班?克拉唯和勒姆?坦勒呢?很安全,兰恩回答,他们跟大家一样安全。但是他们也看见过那个骑士,就是那个黯者,而且他们跟我一般年纪。克拉唯先生的屋子根本没有受损,茉莱娜说道,而磨坊主一家在袭击前半段还在呼呼大睡,直到外面的吵杂声把他们闹醒。班比你大十个月,勒姆比你小八个月。她淡淡地笑了笑作为对岚吃惊的表情的回应,我告诉过你我爱问问题。我刚才说的是某个年纪的年轻男子,你和马特以及珀林的年纪相差只有几个星期,迷惧灵要找的就是你们三个,不是其他人。茉莱娜看着岚的目光像是能看穿他似的,他不安地挪动身体。为什么他们要找我们?我们不过是农夫,是牧羊人。这个问题在双河是找不到答案的,茉莱娜静静地说,但是这个答案一定非常重要。半兽人为了它来到了这个它们两千年来没有踏足过的地方,就是证明。很多故事都描述过半兽人的袭击,岚坚持道,我们只不过是从没有遇上罢了。守护者不是经常跟它们战斗吗?兰恩轻蔑地哼了一声:小子,跟半兽人的战斗应该发生在灭绝之境一带,不是这个在它南边600里格(1里格约3英里,约5554米)的小村庄。而且昨晚战斗的激烈程度,正常来说也只有在石纳(边疆一带的国家之一)或者其他边疆国家才能见到。你们三人之一,茉莱娜说道,或者你们三人一起,拥有某些暗黑魔神害怕的东西。那不可能。岚心神恍惚地走到窗前,向窗外看去,看着那些在废墟上工作的人们,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决不可能。他无意中看到草地上被烧焦了的春诞柱桩子。本来这个春诞将会无限精彩,有小贩,有吟游诗人,有漂亮的外来客人。他打了个寒战,用力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个牧羊人。暗黑魔神不可能对我有兴趣的。你要知道,兰恩冷冷地说,把这么多半兽人从边疆带到卡安琅、再带到这里,经过这么长的距离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和反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我很想知道它们是怎么办到的。你以为它们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来烧几间屋子吗?它们还会再来的,茉莱娜补充道。
岚本来张开了口想跟兰恩争论,但茉莱娜的话使他转向她:回来?您能阻止它们吗?昨晚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能击退它们,现在您有所准备,不是更有把握吗?也许吧,茉莱娜回答道,我可以写信给塔瓦隆,让她们派几个姊妹来,也许她们能在半兽人再次袭击之前赶到。那个迷惧灵也知道我在这里,也许它会静待增援,等待更多迷惧灵和半兽人的加入。如果有足够的艾塞达依和守护者,我们确实是可以击退半兽人的,然而这要经过很多场战斗才能办到,就难说了。在岚的眼前浮现出艾蒙村被战斗摧残的景象:所有的农场都被烧毁了,守望山、德文驿站和暗礁渡口,到处是灰烬和鲜血。不!他喊道,心中一阵失落的揪疼,这就是我一定要离开的原因,是吗?如果我走了,半兽人就不会再来。他剩下的最后一丝固执使他补充了一句,如果它们真的是在找我。茉莱娜挑起了眉毛,对岚仍没有被完全说服显得有点意外。兰恩开口道:牧羊人,难道你想用你的村子为赌注来打这个赌吗?甚至压上整个双河地区?岚完全屈服了:不。他再次回答,再次感到内心失落的痛楚,珀林和马特也必须走,是吗?要离开双河,离开家,离开父亲吗?至少塔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至少他可以听到他说,发生在采石路上的事情真荒唐。我们会到拜尔隆去吗?或者卡安琅?我听说光是卡安琅的人口,就比整个双河加起来都多。我们在那里会很安全。他勉强挤出一个空洞的笑容,我常常梦想到卡安琅去看看,只是没想到这会成真。茉莱娜和兰恩都没有答话。沉默了许久,兰恩说道:如果,那个迷惧灵非常想要抓到你,那么,卡安琅就不够安全。它们仍然会追到那里的,卡安琅的城墙不能阻挡类人。而我想,你不至于蠢到以为它们不是非常想抓你。岚本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跌到最低点,兰恩的话却使它跌得更低。
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茉莱娜柔声说道。岚期待地看着她。是塔瓦隆。在那里有足够的艾塞达依和守护者保护你。即使在半兽人战争期间,暗黑魔神的邪恶军队也惧怕进攻围绕塔瓦隆的荣耀之墙。它们曾经试过一次,但是遭到了那场战争期间最严重的挫败。而且塔瓦隆是知识的殿堂,那里聚集了我们艾塞达依从疯狂时代积累至今的知识,甚至还有传奇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些片断。在塔瓦隆,我保证你可以查出为什么迷惧灵要抓你,谎言之父(暗黑魔神的称呼之一)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去塔瓦隆?这是岚连做梦都没想过的事。到一个到处是艾塞达依的地方去?诚然,茉莱娜治好了塔至少看起来他已经没有危险但是这并没有改变他从所有传说中得来的对她们的看法。跟一个艾塞达依同处一室已经令他很不自在,何况一个满是艾塞达依的城市?还要,她还没有说治疗塔的代价是什么呢。根据传说,她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求代价的。
我的父亲还要多久才能醒?最后他问道,我我要跟他谈谈这件事。我不能不告诉他就离开。说出这话时他似乎听到兰恩松了一口气,他好奇地看看他,但是他的脸仍然毫无表情。
我看,他可能在我们离开前都不会醒来,茉莱娜回答,我希望我们能在天黑以后就出发。因为即使只是迟一天,也可能是致命的。你可以给他留一个字条。在夜里?岚吃惊地问道。
兰恩点点头:虽然那个类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但是没必要让它轻易发现。所以我们要在夜里离开。岚心烦意乱地整理着父亲的毛毯。要去塔瓦隆?这可是很远的一段路啊。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最好去把马特和珀林找来。我去找吧。茉莱娜像是忽然恢复了体力般轻松地站起来,披起斗篷,伸出手放在岚的肩上,用力不大,但是却紧压蟒蛇的铁叉般压在他肩上。岚好容易才忍住没有缩开。记住了,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这件事。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了,比如那些在门上画龙牙的人,他们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我明白的。岚回答,当她把手放开时他松了口气。
我会请艾维尔夫人给你送些食物来,她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似的,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你睡一觉吧。今晚的旅程将会很辛苦。门在她俩身后关上了。岚独自一人站着,看着父亲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在此时,他才意识到艾蒙村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要他离开这里,就像是要把他身体的一部分撕开似的。但是他不得不走,因为夜之牧者要对他不利。他不能以村子的命运,来赌茉莱娜的推论是错的。他甚至不能跟别人说,因为库林家的人确实会拿这件事借题发挥。他唯有相信这个艾塞达依。
别把他弄醒。艾维尔夫人说道,她手里托着一个用布盖着的盘子,散发出阵阵香气。村长跟在她身后,轻轻地把门关上。艾维尔夫人将盘子放在墙边的柜子上,走过来坚决地把岚从床边拉开。
茉莱娜夫人跟我交代了你父亲的情况,我知道他需要什么照顾,她柔声说道,其中可不包括你累倒在床边。我给你带了些食物,趁热吃了吧。我认为你不要那样称呼她比较好,布兰满怀怨气地说,应该称呼她为茉莱娜塞达依。不然她可能不高兴。艾维尔夫人拍了拍他的脸: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和她长谈过。还有,说话小声点。如果你把塔吵醒了,我和茉莱娜塞达依都不放过你。她调侃地在塞达依这个称呼上加重语气,使布兰的坚持显得好笑。你们俩不要妨碍我。说完,她亲昵地冲丈夫笑了笑,转身向床铺和塔走去。
艾维尔先生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可是个艾塞达依啊。村里那些女人们,有一半像对待女事会会员般尊敬她,另一半则像看半兽人般看她。她们没有一个人明白,对艾塞达依应该要十二分小心。男人们虽然仍是斜眼看她,但至少他们不会作出激怒她的事来。十二分小心吗?岚心想,对我来说太迟了。艾维尔先生,他缓缓说道,您知道究竟有几个农场遭到了攻击吗?目前为止,连你们家的农场在内,我只听说过有两个。村长顿了顿,皱眉想了想,然后耸耸肩,跟村里的情况相比,显得很少。我应该为此高兴才对,但是算了,也许今天晚些还会听到有其他的农场被袭击吧。岚叹了口气,不用问他也知道另一个农场是谁家。那么根据村里的情况看,它们我是指,您觉得它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找东西?孩子,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在找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它们想把我们杀光。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狗儿们狂吠不停,茉莱娜塞达依和兰恩在街上奔跑,然后有人大喊鲁罕先生的锻铁场和屋子着火了。艾贝卢?蔻顿的屋子也是奇怪的是,他的屋子是在村子的正中间的,为何不管怎样,接着的事情就是半兽人闯到我们眼前了。我不觉得它们是在找东西。他忽然笑了,但是赶紧收住,警觉地看了看他的妻子:艾维尔夫人的目光没有从塔的身上移开。老实说,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它们看起来跟我们一样摸不着头脑。我猜它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艾塞达依和守护者。大概是吧。岚苦笑道。
既然茉莱娜在受袭农场方面没有说谎,那么关于其他的方面也可能没有。有好一会儿,他很想跟村长说茉莱娜要他们三人跟她走的事,想问问他的意见。但是很明显,村长对艾塞达依的了解不见得比村里的其他人多。何况,他也不想让村长知道茉莱娜所说的暗黑魔神想抓他们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害怕被嘲笑还是被相信。他的拇指轻轻地在塔的剑柄上摩挲着。父亲曾经到过外面的世界,他对艾塞达依的事情一定知道得比村长多。然而既然他真的离开过双河,那么他在西树林里,在高烧中所说的那些话他用双手用力拨动头发,把这个想法赶走。
你需要睡眠,伙计。村长说道。
是的,艾维尔夫人接口道,你都快站不稳了。岚朝她眨眨眼,他没有注意到她已经离开床边。他真的急需睡觉,想到这他禁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到隔壁房间去睡吧,村长说道,那里已经升了火。岚看了看父亲,他仍然睡得很熟,这使他又打了个呵欠:我就在这里睡好了,好等他醒来。照顾病人的事情都是由艾维尔夫人作主的,她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不过你不许打扰他,必须让他自己醒来。不然他开口想保证自己一定照她吩咐做,但是口一张开,又打了个呵欠。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快撑不住了。如果你真的要留在这里,那么就躺到壁炉前吧。还有,睡觉之前,先把那个牛肉汤喝了。好。岚答应着,只要能让他留下,什么都答应,我不会吵醒他。那就好。艾维尔夫人和善而坚定地说,我去给你拿毯子和枕头。当村长夫妇终于离开后,岚把房间里的长椅拉到床边坐下。虽然他真的很困他又打了个呵欠,颚骨咔咔作响但是现在他还不能睡,因为父亲随时会醒来,而且可能只醒一会儿。他得等着,等着跟父亲说茉莱娜告诉他的事。
他在椅子里辗转反覆,心不在焉地把剑柄移开:虽然我不能跟其他人说,但是这是塔,这是他不禁坚决地紧咬下颚我的父亲,我可以跟我的父亲说任何事情。
他在椅子里蜷起身体,头靠着椅背。塔是他的父亲,他爱跟父亲说什么就说什么,别的人都管不着,只需要等他醒过来就行了只需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