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帝陛下已经说明, 可比照先帝时的旧例行事, 礼部不多时便呈上了举行冠礼与封王礼的仪注。至于三位公主则可稍候些时日, 毕竟是七月或者八月的事,等皇帝陛下亲自想好该给她们取什么封号再说。
仪注既已备好,朱祐榰等便认真地跟着礼官练习起礼仪来。朱祐樘与张清皎曾相携去探望他们,看着几个小家伙认认真真地跟着礼官练习跪拜, 犹带着奶声奶气的嗓音念着那些晦涩的应对辞句,两人都颇有些感慨。
“没想到他们年纪虽小, 却如此懂事。我还以为, 十弟和十一弟恐怕须得有人在旁边哄着, 才愿意一遍又一遍重复这等枯燥的练习呢。”朱祐樘叹道, “这几个弟弟年纪太小, 平日里几乎不曾与他们说过甚么话,我对他们的了解依旧是太少了些。”
“七弟榰哥儿体弱多病,敏感多思, 很是安静。不过,若能有机会玩乐,他总是顽得最认真,毕竟是难得的放松机会。这孩子很希望得到关注,我不过是偶尔与他说过几句话,问了问他的身体与学业, 他之后再见到我的时候,每次眼睛都亮晶晶的。”张清皎勾起唇角。
“八弟梈哥儿性情爽朗,与延哥儿意气相投, 两人的喜好亦是相当类似,好奇心极强,却又有几分执拗。旁人看来,他似乎总是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但对于自己真心感兴趣的事,他便很是耐心。之前他不是养了只狗儿么?听说都是他自己照顾的,喂食、遛狗都很是细心。”
朱祐樘怔了怔,没想到自家皇后对皇弟们竟然如此了解。惊讶之余,他认真而又仔细地听着她继续道:“九弟橓哥儿很喜好读书,在一众皇弟里可谓相当特别。有一回来坤宁宫,见到我的书房时,他眼睛都亮了。还说他也想要一间这样的书房,我已经命人去给他改造了。最近见到他,他还问我书房里该放哪些书,我便拟了书单让人去给他备齐了。”
“十弟枢哥儿被潘太妃管得极严,看起来很是听话,不过日后可很难说了。因为他在顽游戏的时候最不喜欢守规矩,不过若是兄弟们指出来,他倒也愿意改正。应当是平日里被规矩约束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无意识地想尝试着不遵守规矩行事罢。”
“十一弟楷哥儿虽然年纪尚小,但能瞧得出来是一个万事都不太在意的随性脾气。顽游戏是输是赢,他不太在意;便是枢哥儿不守规矩抢了先,他也不太在意。听杨太妃说,他平日里便总是一付神游的模样,想来以后必定是个心大的。”
听张清皎娓娓道来,几乎是对这些孩子如数家珍,朱祐樘禁不住喟叹道:“想不到,卿卿竟然能从平日那些游乐中便瞧出了他们的性情。旁人看他们顽耍,不过是看他们的表现是否有趣,或者暗暗想着是否能分出高下。卿卿却是完全不同,我真不知道你在游宴的时候也会想那么多……”
“只要稍稍注意些便能瞧得出来,根本不用费甚么心神。”张清皎笑道,“当然,我对他们的了解定然不及他们的母亲。能让十弟与十一弟乖乖地重复练习,潘太妃与杨太妃想必确实是用尽了法子。”
“卿卿方才提起,潘太妃对十弟约束得太严格,让十弟觉得喘不过气来……我想让他搬入东西五所去,你觉得如何?”朱祐樘问,“若是离开潘太妃,许是他会觉得好些。如果将委屈与脾气都憋在心里,怕是容易移了他的性情。”
张清皎略作思索:“他的年纪太小了些,又尚未进学。贸然让他搬出来,恐怕潘太妃不会同意。若是让十弟搬出来,十一弟便也须得搬出来才合适些。但以他们的年纪,还是必须有人好好照顾,不知他们的乳母是否能够承担起如此重任来。另外,东西五所剩下的两个院子都尚未收拾出来,还须得些许时日修整。”
国朝的皇子们年幼时是随在母亲身边养育的,等到他们进学的时候,便须得搬离母亲的宫殿,来到东西五所——这是年长些的皇子们所居之处,当初只建了十个院子。历经数代,因着皇子的数量从未超过十位,竟是从未再补建过。
从太宗文皇帝(朱棣)开始算起,即使经过了万贵妃的摧折,先帝活下来的子嗣也是历代之中最多的。朱祐樘正好有十个弟弟,百余年来总算是首次能将这些院子都填满了。但也因如此,有些院子几乎从来没有人住过,还须得好生修葺一番才能住进去。
“如此说来,需要顾虑之事尚且有不少。也罢,改日我问问十弟,看看这孩子有甚么想法。若是他想搬出来,我便请母后去说服潘太妃;若是他不想搬出来,那我们便教他一些法子,让他平日里也可过得自在些。”朱祐樘道。
“皇弟皇妹们都已经多少懂些事理了,他确实可能会有自个儿的想法。”张清皎颔首道,“万岁爷的法子是最好的。咱们可不能因着想着为他好,便擅自替他安排。有些事,还是须得他自个儿拿主意。”
“看来,若咱们的孩儿降生,我们俩对他的教养应当是完全相同的。”朱祐樘笑道,“不会仅仅是严父慈母,或者严母慈父。”
“以万岁爷的性情,哪里能做得了严父?”张清皎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万岁爷最不擅长地便是断然拒绝。即使是来自于亲眷的无理要求,你也总是会顾虑良多。以后咱们的孩子只要在你面前撒撒娇,叫你两声爹,恐怕你转眼便败退了。”
“我已经在积累经验了。”朱祐樘道。他其实有自知之明,以自己的性情,确实做不了什么严父。即使如今孩子并未出生,但每每只要他的目光落在张清皎的腹部,便不由自主地想勾起唇角。尚未出生便是如此了,更不必说孩子出世之后了——想必只要是看到孩子,他的心就是软的。
张清皎挑了挑眉,笑而不语。罢了,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挑战严母慈父模式了。不过,前提是他们二人的教育理念确实很相似,日后在教养孩子方面才不会有分歧。若只是不过度的宠爱,她倒是觉得“慈父”亦无妨;可若是将孩子纵容成了个熊孩子,那她可不能坐视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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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日,顺利地举行了冠礼。及四月二十日,又行了册封亲王之礼。皇七子朱祐榰正式被封为寿王,皇八子朱祐梈被封为汝王,皇九子朱祐橓被封为泾王,皇十子朱祐枢被封为荣王,皇十一子朱祐楷被封为申王。日后在各种祭祀典礼活动中,他们也须得像兄长们那样,履行亲王的职责与礼节了。
姚太妃、杨太妃等虽没有机会观礼,但在孩子前来拜见的时候,亲眼得见了他们穿着玄衣纁裳的模样,眼眶都不由得湿润了。而在张清皎看来,几个小小的孩童穿着那般正式的大礼服,凝着小脸规规矩矩地起跪坐行,颇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或许正因怜惜他们,她特意让仁和长公主准备庆贺宴时,可稍稍松散些。仁和长公主与三位妹妹商量之后,决定将宴席分成两段。前段与长辈们同席,自然须得遵守庆贺宴该有的规矩;后段则在宫后苑内举行,由皇兄皇嫂做东道,庆贺所有皇弟都已经封王。期间,皇幼女提出的想看皮影戏的要求被采纳了,顽捶丸游戏则被无情地拒绝了。
张清皎听了她们的计划后,表示非常肯定:“庆贺宴有既定的规程,咱们倒也不好改。但若是私底下的小宴,便可松快些。捶丸需要场地,不适合这时候顽。不过,我们可以想一些能在宴席上顽的‘文’游戏,诸如射覆之类。”
“射覆好!许久没有顽射覆了!”仁和长公主抚掌笑道,“不愧是皇嫂,随口便能说出好游戏来。也不知皇嫂脑中还有多少游戏,怎么每回安排游宴的时候,都能有些新花样?若是让我来安排,两三次后便全然重复了。”
“听我的表姊妹们说,外头的闺秀们也会顽游戏,不过多数都是‘文’游戏。”皇二女笑道,“而且,日子久了,便觉得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实在是提不起劲儿来。”
“‘文’游戏也有许多花样,只是或许她们未曾顽过罢了。”张清皎笑道,“譬如说同样是绘画,我们不是顽过一人添一笔的游戏么?还有定题作画,或者一人画一幅画,让其他人根据这几幅画编故事等等。”
几个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叽叽喳喳道:“那这回我们也可以顽这个……”
“不过,我更希望动静结合,既有‘文’游戏,亦有‘武’游戏。如此,咱们每人都能动一动,舒展舒展身子骨。”张清皎道,思忖片刻,“这回我们不顽投壶了,毕竟投壶都已经顽过许多回了,就来顽一次‘射未覆’罢。”
“……‘射未覆’?这游戏我们怎么都不曾听过?”小姑娘们眼底都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是我胡诌的。”张清皎忍俊不禁,挨个捏了捏她们的嫩脸儿,“我的意思是,将咱们特意准备好的小礼物都打开,标注好签号,做好木制的签牌。而后准备弓箭,箭头须得是钝的,弓也是最小的那种弓,即使力气小也能拉开——若是谁看中了哪样礼物,便拿箭射木制的签牌,射中了便是他的了。若是屡射不中,也可请一位兄长来帮忙。你们觉得如何?”
虽然从未射过箭,但几个小姑娘的目光已经猛然亮了起来:“好!就顽这个!”这是她们首次光明正大地接触弓箭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不知不觉间,连她们自个儿都并未意识到,她们已经被自家皇嫂带得越来越偏了。终有一日,或许她们会成为她们幼时从未想过的奇女子,成为眼下这个时代最独特的几个女人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o(* ̄︶ ̄*)o,游乐场经久不衰的游戏
皇弟皇妹们会喜欢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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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抓虫,明天来抓,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