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不是正儿八经的乌兰山人,是讨饭跑来的盲流,到什么时候也是二等公民。
这不光是王杨、赵广大他们这么看,老牛自己也这么看。
尽管他现在已经是有钱人了,可他骨子里,就摆脱不了那种二等公民的桎梏。
老牛也算是老乌兰山了,当年他从sd老家跑到乌兰山市时。
乌兰山也就是一个刚刚开始扎毛的娃娃球(摘自老牛语录)。
他先是讨饭,后是拾破烂,再后来是收破烂。
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包工头了。
老牛这个人,赵广大和宋财宝,都向王杨郑重其事地介绍过。
王杨一直以为,他不知道是怎么样一条胳膊上跑马、头上开山的好汉子呢。
一见面,忍不住想笑,这不是孙大圣嘛,谁又给起名叫老牛逼?
赵广大一看王杨的神色,便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忍不住笑了。
对同老牛握手的王杨说:“王总,你可别看不起老牛。
现在不是当年要饭的时侯了,现在干大了。成人物了。
他现在可是咱们乌兰山市,个体建筑队的老大......”
“停停!”老牛连连叫停,然后笑嘻嘻地说:“赵政府,赵老大,你别埋汰人了。
你喊叫我老大,还不如直接了当地叫我一声王八头呢,那样倒痛快。
普天下的人,谁不知道武大郎是王八头,武老二那是打虎的英雄。
你叫我一声老吊毛,都比那老大顺耳呀!”
王杨禁不住爆发出畅笑,笑着抹眼泪说:“行,老牛哥,是条汉子!”
老牛使劲摇晃着王杨的手,激动地说:
“兄弟,冲你这一声哥,我也不叫你什么吊经理了。
那都是纸糊的疤子,糊弄鬼吊呢。我就实实在在地叫你一声兄弟。
兄弟,你是除了赵政府,第一个看起我的人。
也是我第一个看的起的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王杨拉着老牛在沙发上坐下,拍打着他的手,亲热地说:
“老牛哥。既然你把兄弟当朋友看,兄弟我也不能捏扁了嘴,装那玩意儿。
赵哥怎么跟你说的,我不知道,可我得跟你说实话。
我们现在,就像毛老人家说过的一样,是一穷二白,在一张白纸上画图画。
要干我们的工程,得先垫钱。
砖瓦石料钢筋水泥沙土木材等等,都得你自己想办法。
盖好了,我们拿它去贷款,然后付给你工程款。
你看要能行,咱们再接着往下谈。你要觉得不行,咱们就以后再合作。”
老牛接过李丽平倒的茶水喝,眼珠子定定盯住前方,叨叨唠唠地盘算:
“砖瓦沙石,都能赊购,可钢筋水泥,掏钱都不好买......”
赵广大说:“钢筋水泥,我们有可能能帮你解决,只是有可能。”
这时,柳镇山带着两个工程技术人员进来,笑着嚷嚷:“王总,我们研究过了。
垫资建厂可以。不过,合同里得签上这么一条,厂子建成三个月后。
如果贵公司还拿不出钱来,我们可以自行处置厂子。你要同意,咱们就签合同。”
“柳队长,别着急,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王杨张罗道。
老牛站起来,同柳镇山握手,讪笑道:“柳队长,您也来了?”
柳镇山握住老牛的手,笑呵呵地说:“老牛逼,大龙公司这种工程你也敢来钻营?
这不是厕所、小仓房,你弄两根棍子支住,就可以领钱了。
这是大厂房,能随便糊弄?就说那些大梁,你背上去?”
老牛张口结舌。王杨说话了:
“柳队长,你国营企业再财大气粗,也没这样挤兑人的。
据我所知,当年埃及建金字塔,可没有大型吊装设备。
牛哥是没法跟你们竞争,可牛哥也是有头有脸的男人!”
“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为你们工程质量考虑。
我倒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柳镇山气呼呼坐下,掏烟抽。
李丽平慌忙抢上前,给柳镇山递烟,笑容可掬地劝道:
“柳队长,我们经理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一块下过乡,又一个队呆过。您还不了解他是啥人?”
柳镇山点着烟抽着,气哼哼地说:“要不是老朋友,我也不扯这个淡。
为给你们垫资建厂,我们顶着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
说实在话,我们不缺少你们这点活,这不都是老关系,才勉强接受。”
王杨的脸色一冷,淡淡地说:“柳队长,你们能急兄弟所急,兄弟感激不尽。
可你们要是这种施舍的态度,我还真得考虑考虑了。
要知道,你们承建我们的厂子,是互惠互利的事。
你们要觉得为难,我们再找别人。
乌兰山的建筑队伍,又不是你们一家,至于这么拿把吗?”
“那你们就另请高明。”柳镇山站起来向外走。
李丽平急忙上前劝解:“柳队长,都是为了工作,何必动气,快坐下来消消气。”
柳镇山把李丽平推开,大步向外走去。
被他带来的一个工程技术人员赶上拉住,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柳镇山开始犹豫不决。
李丽平趁机上前,将柳镇山拉回来按坐下:“柳队长,喝水,抽烟。”
柳镇山气呼呼地抽烟。
一个工程技术人员对王杨说:“王经理,请你们都不要意气用事。
我们来时,我们处领导交待了。
看在你那些朋友的面子上,我们愿意为你们垫资建厂。
唯一的条件是,只要你同意增加刚才柳队长说的那条。
咱们就可以签字。你看怎么样?”
王杨说:“这条没问题,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不过,我上次提出的,按照三类取费的标准取费这条,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
柳镇山接话:“绝对不行!垫资建厂,我们已经是看在各方的面子上。
作出的最大让步。再降低取费标准,实在是无法达成协议。”
王杨说:“柳队长,前几次,我已经再三说了,我们建厂不是国家投资。
实在是负担不起你们的一类取费,再发扬一下友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