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烟料的配方。”白胜的嗓音有些颤抖,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有那个死掉烟鬼吸食的配料?”
这是什么意思?
陈敬济端详着对方,白胜的气色一般,比不上正常人轻松,眉目间有团黑气,像是被有毒的药物困扰。
他不是大夫,却在西门庆的脸上见识过同样的神色,只有长时间吸食特制烟枪里的烟毒,才会出现如此的状态。
“白大哥这是怎么了?”
白胜的双手相互搓了搓,脸上露出坦然的神色,像是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组织的孤儿,他断断续续的说出他的经历。
庞金梅的烟馆推出有料烟枪时,白胜正好与故人路过遇见,俩人因好奇而尝食,多次光顾吸食上瘾后,那家烟馆却再没有烟料供应。
脾性暴躁的白胜本想大闹烟馆,但庞金梅却住进行宫得到大内侍卫的保护,没处撒气的白胜便四处访医希望治好烟瘾,但想法是好的,治疗却越治越重。
西门庆的私宅是故人提供给他,俩人结伴进入大官人的宅子,拿到的配料吸食后不过瘾,他俩便用酷刑逼供的西门庆。
大官人在临死前回光返照的喊出陈敬济的名字,二人不清楚陈敬济知道什么,但白胜的故人却因顾忌而不肯寻找,为此俩人闹得不欢而散。
白胜没有见过陈敬济,他本以为线索便断了,但今天又峰回路转。
来吃酒的陈敬济不知道店伙计曾经在梁山泊待过数日,彼此曾经有过接触,店伙计与白胜的私交不错,知道白日鼠的私事,所以下楼喊人就十分容易。
撞到枪口上了!
“你的故人是哪位高人?”陈敬济瞅见店伙计端着几壶酒走过来,他警惕的说。
“宋江宋大哥。”
啊!又是他!
陈敬济大吃一惊,白日鼠的遭遇令他不觉得什么,但烟枪与宋江有瓜葛就不能不让他重视了。
难怪宋江最近一直像个幽魂一样离他不太远,这是让烟瘾闹的。
白胜与宋江也算有过恩怨,怎么就轻易揭开了,白日鼠做人也太没有原则,画个圈圈诅咒他!
话题又回到烟料上,庞金梅酬宾一周的烟枪会埋下隐患已经显像,还不知道其他中毒的客人都有谁?
水烟枪有毒,但世上能分辨出实际情况的人却没有,陈敬济原打算加害西门庆,额外算计到宋江是不是中大奖?
“烟料的主味药材产在耶罗国。”陈敬济老实的交待道。
白胜高兴的说:“宋江大哥从那边得到药材,我们有烟枪的配方,只是不知道调配的效果为什么不过瘾?”
不过瘾没有别的原因,毒草原先配比量较少引发的结果自然不会令人察觉,若是加大用量就能发挥作用。
陈敬济制作水烟枪给西门庆就是要慢慢蚕食,现在大官人一命呜呼,烟毒再没有发挥的途径。
白胜上瘾只能找大夫医治,他不会让其再去吸食毒草,平白无故加害无辜的人违背他的初衷。
“小弟也不清楚。”
“他说谎!”店伙计一旁插话道,“白贤弟不要听他胡说,我确信他知道详情。”
接着店伙计又举出几例理由,虽然牵强的梁山旧事瞒不过陈敬济,却让白胜找到借题发挥的理由。
“你赶紧告诉白某实情,只要你能说出真话,白某绝不为难你!”
白日鼠与店伙计的态度强横,急叱白脸的撸起袖子,指着陈敬济的架势像是要立刻动手。
“你是谁?”陈敬济看着面熟的伙计想不起这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面。
“我叫金大坚。”店伙计摘下头上的帽子,撸起衣袖对白胜说,“这小子很狡猾,咱俩捆了他,我就不相信他能在大刑伺候下还这么最硬!”
三个人交手来的快,结束的更快,没有武技傍身的白胜与金大坚只是一身莽汉的气力,俩人咋咋呼呼的与陈敬济过了两招,便纷纷被搁倒。
这也太不禁打了!
陈敬济撇了撇嘴,他的本事遇见高手讨不到好,但与普通人交手过招,就如同大人欺负小孩一样轻松。
“哼哼唧唧”的金大坚嘴很硬,泼皮一般喊着口号:“小子,你竟敢伤了我,只要金某今日不死,来日一定报仇!”
一旁倒地的白日鼠没有吭声,识趣的他保持着沉默不语,蓄势待发就是白胜当下的策略。
“西门庆死在你的手里还是宋江?”陈敬济端坐在凳子上,他瞅着金大坚问道。
白胜是个聪明人,入过大狱的人做事不会鲁莽,他估计有拷打大官人的举动,却不会等到结果。
如果宋江也染上烟瘾,凭借他一贯的为人处事的作风,在得到答案前绝不会先便宜给别人。
“是宋江的人干的。”金大坚推卸责任的回答道。
“还有谁在场?”
“郝斯文。”
又是这厮!他不是在宋金的边关,怎么又流窜到杭州府?
金大坚又坦白的交代实情,像是怕惹怒陈敬济,他描述的言语与说书人一样生动,那郝思文是一刀一刀割死了西门庆。
一刀一刀的割人酷刑就是剐刑,聚财恶劣的西门大官人落得如此的下场实在是罪有应得。
可杀西门庆的不应该是外人,谁的恩怨谁去报应,否则就少了化解心头的怨气。
“宋江在哪儿?”陈敬济抬脚蹬了一下白胜,把不老实的白日鼠踹得没有脾气。
金大坚插话说:“他住在城外。”
白胜点头说道:“宋江就住在岳鹏举将军的家里,你若想替那烟鬼报仇,要先考虑怎么进入岳家。”
又与岳鹏举有关?
陈敬济皱紧着眉头,他倒没有想找宋江的麻烦,但提防的人与其有关就不能不让他多心了。
“陈四哥,如果你相信金某,我能领你进入岳府。”金大坚说道。
陈四哥是陈敬济在梁山上坐第四把交椅时的称呼,他的岁数比山寨的兄弟小,大家称呼四哥有尊敬与玩笑的双重含义。
金大坚的为人是什么样,陈敬济不了解也不想知道,梁山上能称上英雄好汉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闲散的泼皮。
闲散人员混社会没有几个正形,见风使舵是他们的习性,这种人一贯将仁义挂在嘴边,但做事却没有底线,相信这类人的话还不如信戏子。
风尘女无情,戏子男无义,混江湖的都是骗子!
“宋江的身边还有谁?”
“只有郝思文一人。”白胜强话回答道。
陈敬济站起身对白日鼠与金大坚说:“小弟领两位哥哥的情,但我与宋江大哥的事能私下解决,用不着你们好心帮倒忙。”
他的话说完便匆匆下楼离去。
“陈四哥是什么意思?”白胜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向一旁做同样动作的金大坚问。
“就是看不上咱俩。”金大坚在凳子上坐下,他倒了两杯水酒说:“屁陈四哥,这小厮若落入金某的手里,我一定让他尝尝被刀割的滋味。”
“你那主意是怎么想的?”白胜问,“郝思文真狠,竟然敢生吃西门庆割下来的肉,换做白某绝不敢那么干。”
“嘿嘿!”金大坚奸笑着说:“我也是听李逵提及过,这也是头一次见识。”
“李逵?”白胜没有上过梁山,对山寨上的弟兄并不熟悉。
“李铁牛是宋江哥哥的左膀右臂,可惜已经死了,不然他一定早就反了。”
靠!
楼下躲在死角听门缝的陈敬济一惊,想不到还能知道这么多消息,今天几十两银票花得真不冤!
楼上的二人又交谈了一些别的话题,才双双走下来拥抱告别,走出酒馆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陈敬济迟疑了一下,决定跟随在白胜的身后,虽然白日鼠比较滑溜,却比金大坚好对付一些。
白胜走得不快也不慢,似乎没有什么目标,仅仅是向前行走,他在城内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起始的酒馆前。
陈敬济颇具耐心的尾随着,修习刺客技就是要比对手的心脏更强大,既然认定白胜有问题就一定要撤查个清楚。
白日鼠钻入酒馆对面的小铁门里,他的动作迅速,身形也比交手时麻利。
铁门后有条很短的走廊,穿过后是一个规矩的四合院。
“安全吗?”问白胜话的是一个女人,个头不高,体型丰满而健硕,一对肥大的肉山峰耸立,脸上蒙着黑色的纱巾,遮盖住她的面目。
“没有尾巴。”白胜自信的回答,“我可以确定!”
“推车还是盘根?”
“都要。”白日鼠从怀里摸出银票递了过去,换来蒙脸女人的浪笑声。
接下来俩人就在院子里肉搏,丝毫没有半点的顾及,放纵的动作与不规则的频率让他俩都很嗨。
靠!一对狗男女。
看热闹的人不都是好事,尤其是欣赏这么激动人心的大片,容易让旁观者的心率加快气息粗重,好在陈敬济的刺客技不仅会炼耐心,也要静心摒意的潜伏。
“噼里啪啦”的肉搏战持续不长,随着男人“啊”的一声,白胜缴械了。
“废物!”
女人不太满意,她意犹未尽的从地上爬起来,没有穿上衣裙便双手互拍,发出三声清脆的声音。
“吱嘎”,正房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是个五短粗胖的黑汉,头上带着学究帽,身上穿着锦缎袍。
“没有尾巴。”女人边说边拾起地上的衣裙,“下次老娘不干了,一点都不过瘾。”
“晚上让小东家陪你!”黑汉的双眼瞅向白胜,后者木纳的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候着发落。
“见到陈四哥了?”
白胜点了点头。
“他有没有细问段姓商人?”黑汉问道。
白胜摇了摇头。
“那就好。”黑汉自言自语的说,然后与蒙面女一起走入正屋。
白胜等待了一会儿才拾起衣裤,一件件穿好离开了四合院。
找到正主就不用再跟随,陈敬济又等待了好一会儿,确定院子里没有监视才蹑手蹑脚来到正屋的门外。
屋里没有动静,用手指沾着唾液,在纸门窗上抠了一个小孔,眼睛凑近向屋里面张望,没有看到人影。
难倒人跑了?
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推开房门,边观察边走了进去。
正房内是个前后两间房的套屋,房间里空空如也,黑汉与蒙面女都不见踪影。
陈敬济的身体贴近墙边,用手一点点摸索,寻找机关的开启处。
他的运气不错,在一副画的背面找到机关把柄,缓慢打开的墙壁内露出后面的光景,是一条直通而下的密道。
陈敬济没有急于前进,他从屋里桌子上抄起一个茶杯,用力将杯子向前滚去。
茶杯滚动着发出脆响,一路前行没有任何的阻力。
地上没有危险,他松了一口气,谨慎的走入密道,大概走了几十米距离,被一组木墙阻拦。
再次寻找机关,头顶上打开一个盖子,刺眼的阳光泄入秘道,让适应黑暗的眼睛有些晕眩。
秘道门外是花园的亭子,木亭子的四周有池塘、假石与花草。
“小姐,你养的花开了。”
“去看看?”
“奴婢领你去。”
两个年轻的女孩在花园子里转悠,她们身上的衣服华丽而鲜艳,估计家里一定是非富即贵。
她们没有走向亭子,而是朝另一边走去,目标种在花园的墙壁下。
陈敬济松了一口气,他没有找的黑汉与蒙面女之前,还不想打草惊蛇。
花园外的房屋连续十几间相连,寻找目标要一间间搜索。
“小姐,老爷让你过去?”一个奶妈模样的女人走进花园大声的说。
“知道了。”小姐回答道。
三个女子从花园里走出去后,陈敬济才走出亭子,他决定从花园外左手向右边搜查房屋。
暗中搜查不太容易,既不能被人发现又要达到目的。
“有刺客!”
陈敬济被守候主人房间外的护院武师发现踪迹,他暗叹着运气不佳,迅速朝安全的地方转移。
他胆大的钻进一间房内,屋里收拾得很干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幽香,似乎来到女子的闺房。
外面的护院武师正在到处抓刺客,房间里没有隐蔽之处,他不由暗道晦气,竟然进了无处躲藏的房间。
藏在哪里呢?